第八章 第十节 (2 / 2)
        当我以身体染病为由向文主任提出辞职的时候，她沉默了半晌，说：“既然你的身体需要休养，那就好好养病吧。等你养好病，如果公司还用人，你想回来就再回来。”文主任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八百块钱，说：“这点儿钱就算是你的工资吧。本来是想多给你拿点钱，让你买药看病的，可是现在公司经济也紧张，你就多担待点儿吧。”我真诚的向文主任道了谢。离开了她的办公室。郑总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听说是出差去了。我也就没有向他道别。我回**跟张老师聊了一会儿。他语气略带伤感的说：“唉，你说你这一走吧，我的心里还真有点不舒服。之前的同事们来来去去，也没什么感觉。跟你在一个办公室处久了，还真是有感情了。公司本来就没什么人，你一辞职，更没人了。照这样下去呀，我看我也得回家养老去了。”我勉强笑了笑：“您就是要走，也是最后那一位了。这一年多时间，跟您学了不少东西，感谢您的指导和帮助。有机会我们再见吧。请您多保重身体。”跟小古就不需要道别了，我俩晚上回去还得在一个铺上挤着睡觉呢。

        我出去和跟胡一侠道了别。她竟然眼圈一红，哭了，“你说咱们在一起呆得好好的，一下子就要散伙了。让人心里实在是难受。”之前，胡一侠做了几年家庭主妇。大汉广告公司是她走出家庭找的第一份工作。她格外珍惜与我们几个在工作中结下的友谊。这份友谊刚开始，就要面临分离，使得这个性情女子无比伤感。然而，我的内心倒没有太多的伤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历了好几拨同事的聚散，对此已然麻木了。我相信，胡一侠在职场上再多工作上一些年头，对这些同事之间的情感恐怕也就没有这么在意了吧。

        回到豆各庄的小屋里，我闷头睡了一大觉。直到小周玩罢**，回到屋里喊我起来。我才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小周见我情绪低落，安慰我说：“张哥，不就一份工作吗？就凭你的能力，再找一份工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苦笑一下：“兄弟，我不是因为辞职难过，主要是我的这个毛病闹的。你说，就我现在的状态，还能工作吗？哪个公司会聘我过去挠痒痒呢。”

        小周一时也是默然无语。我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小周说：“我今天结算了一点儿工资。这两百块钱给你，这段日子在钱上头你没少补贴我。这算作一点补偿吧。”小周把钱推了回来，“张哥你见外了。我跟你之间真的不在乎这点钱。那都是我愿意花的，又不是你跟我借的。再说，就你现在这样，看病买药不得花钱呀。你还是把钱留着买点儿药吧。早点把这毛病治好了，赶紧再找份工作。要不然，光花钱，不挣钱，在外头咋混下去呢。”

        小周说的有道理。我也不再谦让，把钱收了起来。我对小周说：“我估计暂时得离开北京一段时间，回老家养病去了。你看咱们现在住的这小黑屋子，阴暗潮湿，被褥潮湿的恨不能攥出水来。疥虫最喜欢这种环境了。我在这儿呆下去，这病就不可能治好。唉，都是之前不在意，给耽误了。你也找个其他地儿住吧。这儿的条件太差了。万一疥虫再把你给祸祸了，那可真成了我的罪过了。”

        小周点点头，说：“你准备什么回家？”我说：“既然工作已经辞掉了，我现在也就没什么事儿了。我想明天就回老家去。”小周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唉，本来还想着咱哥俩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想着做点什么事儿呢。这可恶的疥虫！你明天走了之后，我再去其他地方租房子住吧。其实我来这儿就是奔着你来的。至于住宿条件我倒不在意。要想住的好，我早回家去了。看来咱哥们儿的缘分暂时也就到这儿了。期待着你再回北京吧。”

        就在我和小周聊天的时候，从小刘的超市里传来BEYONG乐队的歌曲《光辉岁月》

        “钟声响起归家的信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希嘘。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是啊！受伤的游子，该回家了。曼德拉为了南非黑人的自由与解放，坐了二十七年牢，最终迎来了他的光辉岁月。而我张红民，并无什么远大抱负，也不想建立什么丰功伟业，更无意解放谁，我只想解放自己而已。现在，就连这点儿小小的愿望看来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在豆各庄这小黑屋子里住了两个月，我不但没有迎来属于我的光辉岁月，反而落得一身皮肤病，工作也辞掉了，最后不得不灰溜溜的离开北京，返回老家。唉，想来命运坎坷，唯有一声叹息。

        我从包里翻出那本专门用来与虞君进行交流的笔记本，把我的心事与感受记录了下来。

        “在这个小小的笔记本上，我写下过自己的理想，也记录过在现实生活中挣扎的印迹。如今，这个小本子就要被我的独白写满了。而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经历过，奋斗过，失落过，欣喜过。我到底得到了什么？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是经历而已。激情与理想最终没能打败小小的疥虫。被疥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回家，成了我当前唯一可行之路。

        先回家养病吧。张红民。等病好了再杀回来。可是，什么时候才有再回来？回来之后又能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斗志，需要回家休养生息了。也许，我的故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后面的节目还没上演呢。现在不过只是幕间休息，接下来的戏要演，还要演得更加精彩。

        常常咀嚼张老师说的话。一个农村娃，既没学历，又没背景人脉，想在竞争激烈的大都市里闯出一片天地，实现人生价值，实在是难呀。这大都市不是谁都可以闯，更不是谁都可以闯出天地的。张红民，你被张老师不幸言中了吧？服不服？呵呵，服不服不由你自己说了算，现在的你，连小小的疥虫都干不过，又怎么能与命运对抗呢？

        命运，真无情！现实，太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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