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六节
  我是初七凌晨两点多才回的家。睡了三四个小时，我在睡梦中被爸妈说话的声音唤醒了。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可是架不住我觉轻，耳朵好使唤呀。从黄土城开往北京的车早上七点左右就要出发。我得赶紧起来了。妈妈早就把小米粥熬好了，给我盛到碗里晾着。洗漱完毕之后，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喝了碗粥。春节期间每天大鱼大肉，胃里头储存的油水太多了，即使不吃什么东西也感觉不到饿。喝点粥顺溜顺溜就挺了。每次外出时，妈妈都要给我熬小米粥，说小米粥有营养。是的，我每次喝完妈妈熬的粥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当然不是营养的问题，那是母爱赋予我的能量。

  爸爸把我要带的东西早就打包好了。大哥大嫂也早早起来了。壮壮和小刚还在睡梦中。二哥二嫂已经在理发店等着了。他们今天准备开始营业了。理发店对面就是黄土城汽车站。爸爸妈妈和大哥提前送我到了二嫂理发店。长途车还没有来。外面天气很冷，我们就在店里头等车来。爸妈和大哥对我又是好一番嘱咐。没办法，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子。正说话间，二哥从外面进来了，“车来了，赶紧先上车占个座哇。”大哥一把提溜起我的行李，二哥帮我拿着包，爸妈跟在后面，我紧走了几步，上了车。车是从煤矿过来的，在到达汽车站之前，沿路不断有人上车。我上去时，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幸好还有座位。我坐下后，朝车窗外的家人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回去。可是，他们是不会走的。直到车已经开过黄土城和煤矿之间的那座小桥时，我从窗户往后看还能看到爸妈在往车辆行进的方向张望着。

  长途车从黄土城开到北京得五六个小时。如果没有座位的话，这一路上可要遭罪了。那年头的客运车不像现在查得这么严，不允许超载，人人都有座。基本上都是私人跑客运，为了多赚钱，能多拉一个是一们。挤到最后，跟北京的300路公交车没什么区别。长途车要在北塞县、张塞市各停靠将近半小时。路上只要有人招手，随时停靠载客。因此到得北京时就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从西直门长途站出来后，坐公交到了西局红源**。我掏出公司大门的钥匙，插入锁孔，却发现转不动了。“咦，这是什么情况？公司换锁了吗？”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楼下看门的大爷上来了。他老远就认出我来，“哎，小伙子！你们公司搬家了，你不知道吗？”我回过头，愣愣的看着门卫大爷：“大爷过年好！我们公司是什么时候搬的家呀？”大爷“嘿嘿”一乐：“你们老板也真是的，搬家也不告诉你一声。他是初三过来找人搬的家。听说是搬到朝阳区幸福一村了。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详细问一下吧。”

  向大爷道了谢，我下楼出了红源**，就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郑总的手机：“喂，郑总过年好！我是小张，张红民呀。咱们公司搬家了是吗？”电话那头传来郑总大大咧咧的声音：“哎呀，小张过年好哇！回来的挺准时呀。我初三就把公司搬到朝阳区这边了。你又没呼机，也没电话，没法打电话告诉你。你现在拿出笔记个地址，往这边儿来吧。”

  我从包里掏出纸笔，把郑总所说的公司新址记了下来。朝阳区幸福一村X号楼X单元XX室。这个地方很陌生，我之前很少到朝阳区。得，还是打车去吧。拿着包裹行李坐公交实在是不方便。公司新址在一个居民小区里。可能是这里的房租比红源**能便宜一些吧。看来，公司的经济状况的确是挺紧张的。郑总连**都租不起，跑到居民楼来办公了。公司在12楼，是一个大三居，客厅很大，作为公共办公区。郑总和文主任在主卧里摆了两张办公桌，作为总经理和主任办公室。**和设计部挤在次卧里合并办公。财务室取消了。会计不用来上班了，会计戴姐只需一个月来公司做两次账。客卧作为小型洽谈室。业务部的人在客厅公共办公区接打电话。

  我是最早来上班的员工。公司门开着，我直接走了进去。客厅里还杂乱的堆放着从红源**搬过来的办公用品以及一些杂物。郑总和文主任正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聊天。见我进来，郑总从里屋大步走了出来，“小张来得早哇！你是除了我和文主任之外，第一个到公司新办公区来上班的人。怎么样？有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千禧年已经开始了，咱们新年新气象，换个新地方。就是刚搬过来有点乱。另外，你的住处得自己想办法了。这里实在是没地方住人了。”公司搬迁新址对我来说无所谓新旧气象，但是没有地方住却是个新问题。我跟里屋的文主任打了个招呼，道了声“新年好”，把行李包裹放到客厅一角，对郑总说：“住的地方我自己想办法吧。我先规置规置一下这些东西吧。省得来人看着这屋里太乱。”说着，我便动手干起活来。郑总说：“那就先辛苦你了。一会儿司机小刘也过来帮忙干活。”说完，他又进到里屋与文主任商量事儿去了。

  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想：“到底去哪儿找住处呢？蓝靛厂肯定是不行。那里是西北三环，幸福一村在东三环，大东大西的上班太麻烦了。唉，今天估计是找不到了。实在不行就先在公司里打地铺住一宿，明天再说吧。”我正干着活呢，小刘来了。郑总叫他小刘，其实他的年龄要比郑总还大上一岁。不过，小刘长得挺显小的。我一般称呼他“刘哥”。小刘见我在，挺意外的，“小张这么早就来上班了。咋不在家里多呆几天呢？”我笑笑说：“公司规定明天正式上班。我可不敢迟到呀。刘哥过年好啊！”小刘也笑着说：“你也过年好。我这段时间光忙着小卖部的生意了。这不郑总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帮忙干活。我就赶紧跑来了。正好你也来了，咱哥俩一起干更好。”说着，他脱下皮衣，挽起袖子，跟我一起忙乎起来。

  我一边干，一边问小刘：“刘哥，现在公司地方小了，我得在外头找地儿住。你那儿有没有出租房子的，帮我打听打听。”小刘说：“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我们小卖部隔壁有一间小屋闲着呢。一直是我租来用的，暂时用不上，你就先住那儿吧。房租你就按我的租价给就行。咱都是同事，也是哥们儿，我不挣你的差价。”真是瞌睡给个枕头，小刘一下就把我的住宿问题给解决了。既然他那儿有地儿住，我今晚就直接跟他过去得了。我俩忙乎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把客厅公共办公区收拾得差不多了。郑总和文主任把他们的小办公室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文主任出来对我俩说：“今天就先干到这儿吧。明天人齐了，一起干。小张你的住宿问题怎么解决？”我说：“我刚才问刘哥，他那儿正好有房子出租。我一会儿就跟他过去吧。”文主任说：“那倒正好。不过，你上班要远一些了。小刘你是住在豆各庄吧？”小刘回答道：“是。我那儿离公司是远一些。不过，房租倒是便宜。”郑总在身后接话道：“远一点儿也无所谓。年轻人多走走路就当锻炼吧。”呵呵，锻炼不锻炼对我来说无所谓，关键是房租便宜。

  郑总又接着说：“这大过年的，本来应该请你们吃个饭，可我这儿跟人家约好了，实在是不好推掉。要不改天吧。”小刘说：“郑总您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呀？您先忙您的。咱自己人随时可以聚。”

  从公司出来，我俩跟郑总和文主任道了别。郑总开着他的捷达先走了。我把行李包裹放到小刘的面包车上，跟着他往豆各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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