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五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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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五节
        春节七天长假,说起来长,过起来短。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假期已到尾声。根据公司要求,我应该初七返京。初六上午,我正在院里溜达。一个又高又瘦,面目清秀的年轻小伙子出现在我家院门口。这个小伙子我认识。他是虞君的弟弟,小锋。我打开院门,把小锋迎了进来。小锋递给我一张纸条,说:“这是我姐让我给你送过来的。”我请他进屋。小锋说:“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我打开纸条一看,是虞君的字迹:“红民你好!听说你回来了。我家现在已经搬到黄土城了,就在乡政府旁边。请你方便时过来做客。虞君,2000年2月10日。”

        我本来以为虞君应该在丰登村的家里过年。没想到她们家已经搬到黄土城了。之前,我一直在纠结,马上就要返京了,想见虞君一面吧,又不好意思到她家登门拜访。她家和二嫂家是一个村的,离黄土城也就二十里地的距离。这个距离当然不是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口气跑过去都行。我之所以不好意思去她家,一是因为她是女的,二是因为我心里有些隐晦的想法。如果虞君是个男的,我肯定早就去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去她家找她。再说了,在我的潜意识里,是有意与她在学友的情感基础之上进一步发展的。这使得我对她的父母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惧怕心理。呵呵,谁都不傻。你一个未婚男青年,大过年的跑到一个未婚女青年家里去,算什么呢?只是看一看么?说出来谁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万万没想到,虞君竟然向我发出了邀请。OHMYGOD!感谢老天爷没有让我带着遗憾返京。我的心情兴奋到了极点。自从年前在小酒馆里砸了自己两茶壶之后,我的脑袋一直是发闷的。情绪一直是低沉而抑郁的。虞君的这张小纸条成为点燃我激情的引信。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条,这分明是从阴云密布的天空投射下来的一道阳光。这感觉一如当初我在二嫂理发店门口偶遇虞君之时。久违的阳光终于照进我的世界了。我必须得承认,自从第一次见面,虞君就已经成为我的太阳。只要与她在一起,甚至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或者仅仅接收到她的讯息,我的心情就立即敞亮起来。在北京的这一年里,我的心情偶尔失落低沉,与长期未得到虞君的讯息不无关系。·是啊,长期得不到阳光的照耀,我的心房一片黯淡。那种叫作思念的东西正在发霉变质。阳光一照进来,心房亮了起来,已经发霉变质的思念又归于正常。

        虞君在纸条里写着“请我方便的时候过来做客”。这句话让我琢磨了半天。什么叫我方便?我随时都方便。关键是虞君家里是否方便。她的父母在吗?我踌躇再三,决定下午过去。之前在黄土城自学英语的时候,我与虞君见面基本上都是在晚饭过后。这次,我仍然按照以往的时间过去。吃晚饭时,我心不在焉,草草扒拉了几口,不时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妈妈知道我惦记着和虞君见面的事儿,说:“不想吃饭就早点儿过咯哇。省得呆的时间太晚了,影响休息。明天一大早你还得赶长途车了。”对于我的心思,妈妈是再清楚不过了。以前在家里时她也说我:“一到去见虞君的时候,心就不在家里头了。”妈妈有时都替我着急。有一次她甚至对我说:“俺孩儿要是真的心里头对人家有意思,要不就直接说出来,实在不行,妈给你请个媒人去她们家提下亲也行。”我赶紧制止**这些念头。因为对于我与虞君的情感属性,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与认知。仅仅是学友么?不止。异性知己?嗯,这个可以是。那么,除此之外呢?不清楚。然而,不管我们之间的情感属性如何,虞君是我的世界中一道阳光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无论是在迷茫的自学道路上,还是在寻求自我实现的心路上,虞君都是能够给我以光明的人。

        好吧,我要奔向光明去了。

        进到虞君家里,我那忐忑的心情舒缓了下来。她家里就她自己在,父母和弟弟都回丰登村去了。我与虞君的这次见面真正是跨了世纪了。她的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嗯,她永远是那么自信和朝气蓬勃。一如初见时。她请我到她房间里,在她的书桌前坐下。来之前,我的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一见面,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虞君见我有些拘谨,笑着说:“红民这是咋了?一年不见,变得深沉了。还是跟我没话可讲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早就想跟你在一起坐坐了,可真坐到一起,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二人静默了片刻。我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找了个话题,“你这屋子布置得不错呀,挺有书香气息的。你家的房子也挺大。”虞君笑着说:“你可别取笑我了。这屋里让我弄得一团糟。我也没时间整理。这房子倒的确是挺大的。”我从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是自学英语方面的书,“你去年参加考试了吧?考得怎么样?”虞君说:“一般般吧。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么。你呢?”我回答道:“唉,前年我们从张塞市考试回来之后,我倒是报了四门。可是去年刚参加工作,也不敢请假,结果就没回来参加考试。报名费也白花了。嗯,对了,我给你寄的那些英语**资料你收到没有?也不见你回信儿呢。”虞君叹了口气,说:“让你多费心了。那些资料是寄到了,可是被门卫二冬给截住了。你是知道的,我爸一直就不同意我再往外边走。他觉得我现在的这份工作怎么说也是个铁饭碗儿。一旦扔下,再往回捡就不好捡了。二冬跟我爸关系不是挺好么。他也在帮我爸防着我。所以那些资料他直接给了我爸了。唉,这可能就是命运安排,造化弄人吧。”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当时把那些资料寄出去那么久都等不到虞君的回音呢。唉,这事儿还真就是虞君所说的命运安排。“你爸爸考虑的也对。毕竟你这份工作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换作是我,也舍不得扔下这个铁饭碗儿。当然,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捧起这个铁饭碗儿。”虞君黯然一笑,“我是很佩服你的勇气的。只身一人跑到北京闯荡。唉,可惜我是女的。如果我跟你一样,也是男的,没准儿也就出去了。对了,你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给我讲讲吧。”

        我从西直门长途站旅馆讲起,到蓝靛厂出租屋与严峰严辉兄弟同挤三个月,再到如何找到现在这份工作,除了在小酒馆儿喝多了惹事没讲,其他经历一五一十的给虞君讲了一遍。虞君听得很入神,不时插话了解详细情况。当我讲到与六哥勇哥及那些小姐之间偶尔的交集时,她打趣道:“外面花花世界,灯红酒绿,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呀。”这样的话,后来我的老婆经常对我说。然而,这话从虞君口中说出,却只是哥们儿之间的打趣。这一点,我搞得很清楚。是的,当我不和虞君在一起时,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些其他的暧昧想法。然而,当我真正和她面对面坐在一起时,我的那些暧昧想法就全部消失了。我俩之间就是纯粹的友谊,比哥们儿还纯还铁的友谊。有可能在虞君的心里,并不存在性别差异的想法。她是那么坦荡,那么光明,把我潜意识里那点暧昧模糊的东西全给照没了,化成一缕轻烟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天晚上,我和虞君就那么坐着聊天,一直呆到凌晨一两点钟。

        我们在一起可说的话题太多了。也就是刚开始见面时,我俩都还没进入那种思想完全对接状态,显得有些话少。当一个又一个话题被释放出来之后,我俩都兴奋得有些收不住了。起到墙上的挂钟响起凌晨两点的钟声,我俩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我感觉她的屋里有些凉意,便问道:“你这屋咋这么凉呢?”虞君说:“暖气可能有点坏了。不但不热,还老是漏水。”我说:“我来给你看一下是什么问题。好赖我也算干过半年水暖工。”她给我找来工具,我鼓捣了半天,漏水的问题是解决掉了,可是暖气还是温吞吞的。我也就是个二把刀水暖工。再往深里研究就超出我的技能范筹了。虞君见状,说道:“算了吧。等白天让工人弄吧。你明天,呀,不能说明天了,是今天,一大早还得赶长途车回北京呢。再等一会儿,你都不用睡觉,直接上车了。”我笑着说:“可不是么,一年没见你,想说的话太多了,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也不再打扰你了,回去眯瞪一会儿,又该出发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说着,我与虞君道别,离开了她家。临别时,虞君说:“等你回了北京,经常写信或者打电话给我,随时交流。”我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回走去。

        虞君家离我家很近。她家在粮库西边。我家在粮库东边。两家中间只隔了一个粮库大院。当我经过粮库大院转角的那几棵老杨树跟前时,突然想起了上吊死去的三杨母亲。人们说,每到冬天半夜,三杨母亲就会出现在树上。一张惨白的脸,伸着长长的舌头,嘴角还渗着血,身穿白衣,在树上飘来飘去。小时候,天一擦黑,我就不敢从这个地方经过。有一次上晚自习,约定和小青一起回。结果放学后我找不到小青,以为他自己先回去了。我便一个人赶紧往回走。路过这个地方时,我只觉得后脖梗一阵紧似一阵。便唱歌壮胆儿。唱着唱着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吓得我连声音都变了。后来,干脆发足狂奔,回家踢开门,站在当地放声大哭。妈妈被我吓坏了。以为我咋了。一问原因,才知道是让鬼吓的。真的,我小时候太怕鬼了。有时候傍晚时分,家里没人时,我一个人不敢在屋里呆着,便爬上房顶,朝着村子东头爸妈干活的田地里张望,直到他们进院,我才敢从房顶下来。有一次,我等着等着就困了,竟然倚在房顶烟囱睡着了。爸妈回来才把我从房顶上抱下来。想想也是危险。那要是从房顶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经过传说中三杨母亲出没的地方,我竟然毫无惧意。呵呵,我张红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张红民了。鬼,我是不会再怕了。我要是还怕鬼,岂不是连虞君一个女孩子都不如了么?人家虞君一个弱女子,尚且敢只身一人住在那么空落落的大房子里,我张红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么?鬼怕见光。我刚从阳光照耀的地方出来,鬼自然是不敢近我身的。

        说起鬼,人们都说是迷信。我却认为鬼是存在的。它可能是以一种电波或磁场形式存在于我们周围的。我这样说,并非毫无根据,而是亲身经历过。记得姥姥去世那年,大姨一大家子和我们一家人都聚到姥姥家为老人家操办后事。大表哥睡在姥姥去世前躺过的那一片炕上,半夜起来,跟我大哥说:“我睡得好好的,就听见当啷一声,门栓开了,姥姥从门外头进来了。她用棉袄底襟遮住我的眼睛,站在地上好像在祷告甚了似的。”大哥不信,以为大表哥在骗他。大表哥说:“不信,你在这儿睡一下。”于是,大哥便和大表哥交换了一下位置。结果,大哥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当时,我回我家睡去了,没在姥姥家睡。第二天,大哥把昨晚上的经历给我讲了。我听了也是不信,于是决定亲自体验一把。

        晚上睡觉前,我在姥姥的灵柩前烧了不少纸钱。我去石家庄打工时,经大哥做保人,向姥姥借了一百块钱。直到姥姥去世,这一百块钱我也没还上。想到姥姥与我已经阴阳永隔,这一百块钱再也不可能还上了,我心里很是难受。唉,**虽然还不上了,冥币还是多烧一些吧。说实话,我并不怕大哥所说的那种情况发生在我身上,甚至有一些期盼。如果能与姥姥以那样一种形式再见,也未尝不是一种缘份。

        妈妈和大姨睡在西炕头,我挨着她们,正睡在大表哥和大哥昨晚睡过的地方,也就是姥姥去世前躺过的地方。大姨和妈妈一直在聊天。她们从小时候聊起,回忆起许多陈年往事,善于姥姥和姥爷的一切都让这老姐妹俩唏嘘不已。是啊,她们姐妹俩一年甚至是几年也见不了一次面,各自被一大摊的家务事缠着走不开。我上小学时,姥爷去世了。大姨连姥爷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留下了很深的遗憾。这次听说,姥姥身体不好,大姨提前就过来侍候了。然而,姥姥始终就是不见好。大姨和妈妈愁得要命。大姨侍候姥姥将近一个月了,姥姥突然好了起来。她催着大姨赶紧走,怕耽误大女儿家里的事儿。大姨见姥姥有所好转,心里也就踏实一些了。正准备要走,姥姥却猝然离世。听妈妈讲,姥姥去世时很安详,一点儿罪也没受,在睡梦中就过去了。姥姥去世时寿数83岁,也是寿终正寝了。姥姥虽然辛苦操劳一生,临终却是安然离去,也算是老人家修的福报。

        我听着妈妈和大姨聊天,思念着姥姥生前对我的种种好处,心里不禁黯然神伤。听着听着,我就觉得妈妈和大姨的话语声渐渐离我越来越远,仿佛她们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然而,我心里头很明白,自己并没有睡着,大姨和妈妈也分明就在我的身边说话。就在这时,门栓当啷一声响了,我看到姥姥从门外走了进来,穿着她身前常穿的那件黑色盘扣棉袄。姥姥悄无声息的走到我的炕头前,双手端起棉袄底襟,遮住我的脸。我感觉呼吸困难,似乎听到老人家嘴里在念念有词,祷告着什么。我想把遮住我脸的棉袄底襟扒拉开,手却抬不起来。我想翻身,浑身却是动弹不得。我张嘴大喊起来,那声音又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压制住了,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就像哑巴的动静一般。这时,妈妈推了我一下,姥姥的棉袄底襟从我脸上撤下,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了。

        我心里很清楚,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之所以这一情形会在大表哥、大哥和我三人身上连续发生,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在姥姥去世前躺过的地方,留下了某种神秘的不可见的物质。这种物质有点像电磁波或磁场一类的东西,在一定的时间之内,这种物质可以与人的大脑神经产生某种关联。血缘亲情能够增强这种关联度。姥姥生前最疼爱她的六个外孙子。她在通过这种方式与我们再次产生交流,为我们祈福。

        亲爱的姥姥,如果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请您老人家保佑您的外孙子在千禧年有更好的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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