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2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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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节 (2 / 2)
        我把那块黄土扒拉下车,开始装那些灰色的土。那种土极为细腻,摸上去手感极好,用力一捏就成了细细土面儿,用手一搓,就像搓白面粉的感觉。怪不得陶瓷厂要从这里选土呢。这土烧出来的陶瓷制品质量一定错不了。

        陶瓷厂对土质是有要求的。即使是同一土场,不同位置的土源土质也不尽相同。有的地方土质好;有的地方刨下来的土压根就不能用于烧制任何陶土产品。刚开始拉土时,我和爸爸都搞不清哪里的土层好。人家之前就干过的人早就把那些土层好的地方都占据了,我们只能尝试着开发新的土层。

        爸爸是公社第一批拖拉机手。在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他一直给大队开那台东方红。那台东方红是全公社唯一的机动车。那时候公社书记下乡也只能坐拖拉机。爸爸既给公社书记当过专车司机,同时,开着那台拖拉机不知道给多少人接过新媳妇。能用上拖拉机接新媳妇的人家,也都是有一些关系的。一般老百姓没那资格。有骑毛驴迎亲的,也有走着去到婆家的。那个年代,一二百斤粮食就能娶个媳妇。哪像现在,动不动就好多万彩礼钱,还要什么三金一冒烟!

        八十年代初,我们公社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抓阄分得一头牤牛。那台拖拉机其他人也不会开,就作价卖给我家。我家就有了一铁一肉两头牛。爸爸侍弄拖拉机是行家里手,养牛却并不在行。

        刚分开队那年春起,爸爸让大哥带着我去村后的野地里放牛。大哥让我骑在牛背上。他和其他几个小伙伴赶着那头牤牛在刚犁过的地里晃晃悠悠地走着。不知为什么,那头牛突然就惊了,爆发出西班牙斗牛的那种疯狂状态,拖着我在地里狂奔起来。没几下我就被它颠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里。好在那地是刚犁过的,很松软。我只是吓了一跳,并未受伤。大哥和一众小伙伴们玩儿命的追赶惊牛。跑了不知道多远,那头牛的情绪才平复下来,被大哥他们牵赶着回了家。后来,我寻思,没准儿它也是老天爷派来收拾我的——OHMYGOD!我真是太受重视了。完成收拾我的任务之后,它就被爸爸卖掉了。我家有铁牛就够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

        因为从小家里就有拖拉机,所以我五岁时就跟着爸爸学过开车。那台东方红连刹车都没有,我照样开的很溜,更何况这台新车了。

        装满一车土后,我提溜着摇把,走到车头前,沉下身子,鼓足一口气,猛摇数圈,车着了。我驾驶着拖拉机,轰大了油门,一路向陶瓷厂开去。迎面吹来的风把我头上刚才出的汗“嗖嗖”的甩向后面。我竟有了一种开赛车的感觉。虽然很累,但是很爽!

        从土场到陶瓷厂大约两三公里的样子。重车开去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到了陶瓷厂堆土的地方。现场有人指挥我们停车,卸土。那人一看我们是生面孔,就有点挑剔。他盯着我们一锹一锹的卸土,发现偶有掺杂黄土就数落我们,并威胁说要给我们少计算土方。爸爸嘴笨,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着笑脸说好话,央求人家高抬贵手,保证下次一定拉合格的土来。

        那人也只是刷一刷存在感,让我们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卸完车之后,爸爸恭敬的递上一支北戴河牌过滤嘴香烟,那人也就不再唠叨,只是要我们下次要注意,然后又去指挥别的车去了。爸爸平时是舍不得抽过滤嘴的。这回破天荒的买了一盒过滤嘴,可能也是怕现场被人挑刺,用来敬人的。一车土能值二十元钱左右。一盒过滤嘴香烟不到两元,既敬了人,还落个自己抽,值了。

        我们最初一天只能拉两三车,后来,妈妈也跟着开始拉土,车数慢慢有所增加。几个月下来,我们一家已然成了土场里面的老人,对于土场土质的分布情况越来越熟悉,送到陶瓷厂的土也越来越好。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拉七八车土,也就意味着每天能收入一百六七十元。当时外出打小工的话,一个月的工资最多也才三百左右。

        就这样,我开始了修理地球的生涯。因为经济收入的刺激让我深切感到了劳动的价值。之前那两次没攒下钱的打工经历所带来的挫败感逐渐消退。我觉得,自己也是对家庭有所贡献的人了。

        我们一家三口当中,妈妈是最累的。她每天凌晨三点多就得起来烧满满一大锅开水,用来浇拖拉机的发动机。阴历三月的黄土城村昼夜温差很大。凌晨三点的时候拖拉机很难冷启动。现在的拖拉机可能都已经实现电打火了。那时得靠摇把儿一圈一圈的摇。妈妈烧开水之后,用洗脸盆盛出来,一盆一盆的浇到发动机上。等把一锅开水浇完了,我和爸爸轮流攥住摇把儿着(着:启动)车,有时候爷俩一左一右,合力摇。

        着车的过程也是我和爸爸热身的过程。当我们累到满头大汗的时候,车也就着了。一家三口开着车进到土场时,常常是满天繁星。土场里也早就人来车往的忙乎上了。时间就是效率,黄土就是金钱。我后来想,当时应该在土场出入口处挂个横幅,写个标语,这两句词就是拉土大军最好的写照。不过,那时候大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抢在别人头里占据好土源,多拉一车土,没人会琢磨这个。劳动人与文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劳动人认干;文化人认说。我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干,不如那些个同村的楞头青;说,不如那些个电视上的文化人,但这两样我都能做一点儿。

        一般来说,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就收工了。一是怕有时县里运管站会派人下来查车。我们属于非法营运。二是持续劳动了五六个小时能量也消耗得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

        回到家里,我躺到炕上,可以展展腰,迷瞪一会儿。妈妈则要忙着喂猪,做饭。她要比我和爸爸付出更多的时间和体力,而且她还是女性,所以说妈妈是辛苦的。爸爸串串悠悠的协助妈妈干点儿这,弄点儿那。吃过饭之后,一家人可以休息到两点多,然后再去土场拉个三两车土,一天的劳动就结束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正处在重体力劳动的适应过程中。每天干完活儿全身就已累脱力,一进家门,直接把自己扔到炕上沾枕头就着,连脸都懒得洗。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没事儿就去街上转转,到裁缝铺和理发店找小女女们逗个乐子。所以说,什么文化活动、娱乐游戏、泡妞把妺一类的东西,那都是闲人们的专属项目。对于累麻了的劳动人来说,睡觉才是最好的享受。

        干了两三个月之后,我逐渐适应了那沉重的体力活儿。偶尔得空也上街去转转,踅摸着那些个理发店、裁缝铺有没有新来的小女女,去刷一刷存在感。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充实,也挺好。直到那天开着拖拉机穿过大街时,偶遇张翔宇、刘石恒和刘承军等几个老同学。我那平静下来的心田又刮起了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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