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节 (2 / 2)
        合上笔记本时，我的双眼也困得睁不开了。我把早已睡得像猪一样的二小往他那边推了一推，挤到那条缝儿里，一觉到天亮。

        此后的工作成为一种常态，我已然适应。天气却也越来越冷了。因为田春对我的关照，工地上的人们对我态度普遍友好。那些重一点儿的活也不再派给我了。最轻松的工作是田春让我连续一周时间跟着电工打下手。那工作跟田春工作的清闲程度差不多。

        直到有一次田春看到我的工作现场之后，我就再也不能给电工打下手了。

        那次，我跟电工到锅炉房干活儿。任务是把顶棚上的灯头里面的那个拨片挑起来，这个灯泡拧上去时就会接触到拨片连通电源。有一个灯头的位置正好在电梯井上方。那个电梯井还未封闭。锅炉房层高约五米左右。那个灯头下方，电梯井上方正好有两根热水管道。电工把梯子搭在其中一根热水管上，再抱上去一块宽约30公分的木板，搭在两根热水管道之间。站在那块木板上，仰脖抬手刚好能够着那个灯头。

        这些前期工作完成之后，电工把我招呼过来，说：“小张，你年轻，灵巧，你拿着螺丝刀上去，把那个拨片挑开，怎么样？”

        这是我的工作职责，当然没什么可说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么。我二话没说，把螺丝刀揣进裤兜里，攀着梯子上去，踩着木板就往灯头位置走去。

        从管道边缘到灯头位置差不多三米远的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忍不住往下面瞅了一眼。幽深的电梯井也在瞅着我。这口电梯井一直通到地下室，得有十多米深吧。那时，我突然想起了一句挺渗人的名言：“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被那幽深的电梯井吓着了，停下来，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

        这个时候，田春出现了。他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找我聊天，这当口儿可能是没什么事儿，他便溜达到我这儿了。田春很聪明。他对于各个工种的工作状态掌握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我在哪儿。

        田春看出了我的紧张，他平和望着上方的我，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对我轻声喊道：“不要往下看！双手撑着顶棚，往前一点儿就够到灯头了。”

        在他的指挥下，我又往前挪了几步，挪到了灯头位置。我不敢太过仰脖，怕保持不住平衡。田春不断给我提示，教我怎么做。终于把灯头里面的拨片挑开了。然后，田春又指挥着我慢慢退回到管道边。当我攀着梯子下到地面时，田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全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电工也被吓坏了，自从田春过来之后，他就没敢说话，只是大睁着双眼紧张的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

        田春转过头训斥电工说：“小张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干这么危险的活儿！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电工嗫嚅着不敢应答。

        田春见状也不再责骂他，回过头对我说：“小张，你明天不要跟着他干了。丰台那边有个库房，需要把建材重新规整一下。你跟着老五去那边吧。”

        去丰台库房干活儿的大概有七八个人。五叔是领队。工人有我、二小、那五、于灵，还有几个外省市的人。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江西人。大家都叫他江西老俵。从公主坟工地去到丰台库房，我们坐的是一辆装满木板的东风1041。驾驶员也是我们一个村的，是五叔的堂哥，我叫他三叔。

        二小跟三叔和五叔家沾点儿老亲，一口一个三舅叫得很是亲切。其实他的动机很简单，他想坐到驾驶室里头。毕竟，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

        驾驶室里除了三叔五叔之外，还能挤一个人。江西老俵是除了三叔五叔之外年纪最大的。剩下的我们都是年轻人。看到三叔和五叔分别入内就座之后，他也拉开车门准备上去。就在这时，二小“嗖”的一下穿过他的腋下，直接从他打开的门缝钻了进去。江西老俵的脸胀得通红，不满地瞪着二：“你小年轻的，比我还怕冷吗？”二小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到三叔五叔都没说话，江西老俵只好悻悻的返回到后面车厢，拖着肥硕的身躯吃力的爬了上去，挨着我们身边坐了下来。

        1041平稳地启动了。三叔驾驶着他的长车，缓缓地驶出了工地大门，直接上了公主坟立交桥。彼时的我，坐在满车的木板上，清冷的风吹着我的衣衫猎猎摆动，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岳飞《满江红》里的词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只是下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在我的脑海里改成了“吃他一顿红烧肉。”这个改编，我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一直在我脑子里存着，直到今天把它写出来。我想，它一定快憋坏了吧。

        现在的我能回想起来当时的行驶路线——车辆从公主坟盘桥而上，沿着三环往南朝着丰台方向行进，而后在某个环岛拐下去，再走几段小路就到了库房所在地。当时的我则是一脸懵逼。在公主坟工地干活将近一个月时间里，我最远也就是跟着几个年轻的工友到工地大门外的马路边上，蹲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偶尔，看到有衣着时尚的女子从眼前经过，我们几个楞头青就会冲她发出怪异的叫声。那些被我们惊吓到的女子往往会转过头扔过来两道极其厌恶的眼神，鄙夷而不屑的昂着头，挺起了或扁或圆的胸脯，扭动着或粗或细的腰肢儿，晃动着或凸或平的屁股，迈着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的腿儿，疾行而去。

        蹲在马路边上，看行人急匆匆走过，对着过往女性做出一些无礼的举动，任由她们向我们抛来鄙视的眼神，是那时我们唯一的乐趣。到了丰台之后，这种乐趣便不复存在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