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号—19号日记：《盛唐饬》：六章杨相：二节：泥潭
  11月13号—19号日记：《盛唐饬》：六章杨相：二节：泥潭：

  杨国忠杨相请出侍御史李宓，敕以为朝廷龙武骑大将军，赐宝马、战车、利剑，又发中国兵力伍万予以大将军出征。阅师誓众，举兵南下之日，于众将士面前，杨国忠杨相亲自扶持大将军上战马，亲身为之勒定汗血马之缰绳，气势宏伟之殷殷切切叮嘱嘱托于大将军；大将军李宓听得分明：伺机南进，但取战功，毋庸多虑。而勿谓言之不预矣。杨国忠杨相俩眼熠熠发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宓之一身戎装，爱惜之情溢于言表——爱惜羽翼之情之请，时时处处身为表率。——对于这个人，李宓比较钦佩之——此人之富贵来得玄乎，而此人并不怎么玄虚，一路扑腾，一身病痛残，不见得便怎么轻松和轻快。富贵来得轻松，人并不轻松。——这人对他人之富贵着实是丝毫不吝色——在此人面前，你不需要修饰自己的面部表情，甚至于你不用掂量言词之轻重，你可以放下身心，脱掉沉重之盔甲和面具，开启你心底里的重帷，然后你完全可以也完全能够直截了当地甚至于赤裸裸之表白表明你的所欲所求——这个人自始自终自然又亲切地看待着你之一切——没有错，更没有罪，这些都是彼此自然而然，理所当然，且无比之亲切的东西。——它们带来呢彼此之亲密无间——这便是彼此之赤子之心也。——这种态度，这种立场，这般体谅，这般浪漫不时地给予活得十分之沉重的大小官僚带来简直是精神上的沐浴。——在沐浴之后，你便可以如愿以偿地穿上丞相为你准备之新装，此时此刻的你感到满意，何止是满意，更多的人是身心之满足。事实上你敢开口要，这人便敢出手给；你敢想，这人便敢于认为你可以干得了。——此人是如此之毫不吝啬地把自己自身充满梦幻色彩的人生分享给所有人。——最大限度地挑选出自己的人，最大限度地笼络住他们。——这就是杨国忠杨相之统治艺术——对于这一种统治艺术，颇得时人众誉之。他李宓此时此刻不就钦服之而舒服之有加。

  时人对李宓有个未成文的评价：李宓其人，学识渊博，军事兵书娴熟，平常对人和蔼可亲，尝于军中厮混之经年，而不见其一星半点之胜战功绩，亦未见得其半点半分之败战罪过。可见其人诿过于人，不惜非杀即撤之以明哲保身的手腕手段非同一般。这是其人治军之妙方，升迁之不二法门。——李宓念念有词：是伺机南进，而非株守以待之。株守以待，在韩非子之寓言里，颇具讽刺意味，含有注定落空的结论。落空在杨国忠杨相而言，便是失败。孰不见杨国忠杨相清算于李林甫之气势与气概，孰不见天下文治已然尽在杨相之右手中，既然如此，那么天下武功则早晚势必尽数归于杨国忠杨相之左手也。孰人不知，在这等显要、显耀又是格外微妙、玄奥之时期，谁人能够有办法，有决心，有定见，有方向把南蛮叛逆真正平定之，用以将杨国忠杨相之武功昭示中外，则杨相这般文治武功之政治反响又岂是敲山震虎而已，简直敲山换帅他杨国忠杨相都自有其资本也。杨相得到呢自己的“安禄山”——他李宓便是杨国忠杨相之“安禄山”矣。——毋须多虑，但取铁血战功——着实是杨国忠杨相何等之宏伟政治图景的势在必行之举。势在必行，事在必行之，最后面一句，勿谓言之不预矣，分量亦是最重。不要说没有预先说过，不要说没有有言在先，今非昔比，若是再行引发出养寇自重之闹剧，则罪莫大焉。

  李宓以朝廷龙武骑大将军兼任剑南留后，统十五万馀中国兵力向南诏伺机以动；

  军情系统基本准确地提供呢南诏寇边抢掠之时间与地点的情报，李宓大将军之反击与自卫得心应手。——这些其实都非李宓大军之锋镝所向。——大将军李宓在等待什么，大将军在做不得不做的等待，李宓在等待更有价值之情报出现、出来，从而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战果。非区区之自卫反击而已。——十五万馀大军对小小南诏做自卫反击，等同于静止状态也，养寇自重之嫌疑不可不防范之。李宓在想什么，李宓在苦想着更加有价值之情报之连续出现、出来，才能够考虑到充分之信任和信赖于目前这套军情系统。便意味着以其提供之情报而决策决断之大军南进时机。——李宓在怕什么，李宓在后怕贿赂敌人明显比杀死敌人要容易得多之情形下，南诏没有贿赂朝廷之身家身价，南诏还是有钱贿赂刺探矣。——俩京之地的兵，受世风浸淫，多为无赖之徒，而这般军中之刺探又往往是混蛋里的混蛋也。——李宓静静心，静观军情事态的发展。

  大将军李宓终于收到呢自其出征以来最为重要的一个情报，情报说南诏前沿门户白山之守将猝然暴病以亡。情报送来之时是子夜三更间时分，李宓喝问于该名刺探俩次之，刺探重复回报之俩遍：白山守将暴亡，野人无主。李宓迟疑呢片刻，尔后立即发兵伍万，亲身临阵，急扑白山。此战果奏奇效，白山野人群蛮无首，各自为战，狂放不羁，李宓有序推进，各个击破之，分批斩杀之。朝廷静候佳音，白山一战，斩敌首俩千馀级——李宓悉数解送至京师，于白山筑造坚城以据守之。——李宓开重赏，黄金以称，又擢升此名刺探为左羽林将军——眼前之现金和一世之富贵俱备之，皆得矣。——李宓知晓这帮混蛋中之混蛋自会好生计算与衡量。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捷报一到，立即就报。鲜于仲通坐镇东京洛阳，此人若无其事般不紧不慢地召集天下官吏与其同登洛阳城头，遥望于平津方向，其人言之凿凿，安禄山必反矣，安禄山必反矣。继尔，叹息有加，喃喃自语之：让此人阴谋得便，假以时日，而从容之造反，则我等之功名功业又或是富贵前程尽付东流矣。就此而功亏一篑，尽数付诸东流哉。等下得城楼，临行临别，其人依依不舍，情深意切而慨然有声：丞相为国家，为社稷，为我等之命运早已是夜不能寐。我等身为朝廷命官理当言者无罪，但求闻者足戒。理当如此。——好一个言者无罪，但求闻者足戒哉。——真是十分之生动。

  陛下知南疆捷报，更是有闻之李宓可堪当中国之帅，陛下竟难得之惬怀与欣慰。于华清宫，陛下抖擞精神，意欲夜间出游之，苦于在城门口处被京师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谏止。玄礼明谏之：宫外即旷野，且今有猛虎在侧，安可不备不虞！陛下必欲夜游，请归城阙。陛下为之引还。

  杨国忠杨相要的就是这等效果，效果就在于这一点。挖出来一个深而大的泥潭，将安禄山顺势置于泥潭之中，泥潭周围站着的便是千夫指甚而万夫指，千夫万夫指向着泥潭里的独夫，独夫安禄山想要爬上来的时候，泥潭周围站着的千夫万夫者便随时随地地给他往下推一把，好让他安禄山在泥潭里陷得更深、烂得更透。安禄山想要真正爬出泥潭，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把泥潭上面的人拉下来溺死之，踩着他们之尸身爬上来。可是泥潭不但深更是大，真个大也，泥潭周遭的人多的是，每一个人掬一杯土立马便能把安禄山给活埋了。——可见安禄山掉进了杨国忠杨相挖的泥潭，便没有了活路与生机。——盛壮年的杨国忠杨相要耍的便是这般气势和气概。——这是盛壮年之冲动。盛壮年之杨国忠杨相不但赌安禄山反，更是在赌他安禄山之反未必能够倾覆得了这般大唐之盛世天下。——这是盛壮年之无知。自己自身之梦幻人生无法收敛和避免盛壮年之冲动和无知。

  当然安禄山自身也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安禄山果真是忠贞不贰，自身过硬，则杨国忠杨相是挖不出如此之深如此之大的泥潭来——针对着安禄山。自己自身太过于铁血的人生，无法收敛和避免铁与血地偏激和自缚。自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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