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刀杀人
        一路上展昭忽然沉默寡言起来，只是低着头奋力在山麓上攀爬。脸颊和手臂被树枝划伤也感觉不到。展昭虽非贫苦出身，却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翻山攀岩倒也敏捷，再有林云儿相帮，行程自然快捷，日方西斜时二人已下了山。湖州府外城距天目山脚不过十余里路。更兼路途平坦，一路走来足不生尘。左近的商队行人络绎不绝，更有守城的轻骑队来往**，料想追兵即便赶到了也不好在此处造次。

        盛夏季节日照最久，即便过了酉时也不会关城。展、林二人穿过外城门楼时夕照正红，不觉心胸一宽，此处虽不比内城的繁华，眼前却也是街巷人家自成阡陌，远远更是望见距内城城楼十数里处的大红招牌，上书三个金漆大字洗尘楼。二人奔袭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骤然见到酒楼顿时口生馋涎，忙不迭的往前赶去。

        未走多远，忽听身后迅急的马蹄隆隆作响，林云儿心底一惊，只道是追兵将至，急忙按住双刀将展昭护在身后。猛回头，只见五匹骏马风卷扬尘而来，马上端坐的五人皆穿黑衣劲装，身披英雄大氅，胸前斜拧麻花扣勒住背后的长剑，靛蓝色的剑穗迎风飘跃，每人左臂上都缠着黑纱。这五人五骑旋风般从展林二人身边驰过，依稀也是朝着洗尘楼方向去的，铁蹄踏起滚滚沙尘溅的展昭满脸都是。展昭呸的一声吐出一嘴的沙土，张口便骂:赶这么急奔丧啊，话刚出口一半便被她伸手掩住，在他耳边低声说到，莫要胡说他们是神剑山庄的人，听闻其庄主申百名刚刚病逝，全庄上下正在守孝，咱们此行原本凶险，公子小心祸从口出啊。展昭哼了一声这才住口，两人大量四周未见可疑行迹，这才顺着烟尘未尽的街路像酒楼赶去。

        到楼上寻了间雅间坐定，点好菜肴，林云儿便立即垂下眼眸，双目兀自环顾左右。珠帘剔透，恰能望见神剑山庄的那五名骑士，此刻找了一处临窗的一处散桌。各个满面悲戚之色，言语不多只是在喝着闷酒，酒楼喧嚣食客不绝，但并未见任何异常。她心下稍安，却不敢有半分懈怠，虽满桌美味珍馐也是味同嚼蜡，倒是展昭毕竟少年心性，吃的满嘴流油啧啧有声。

        楼上迎客——忽听跑堂伙计一声招呼，顺着楼梯噔噔噔上来三五人，都带着兵器衣着也迥异，但看神色像同路的，可坐下时偏偏不同桌，散开占据了二楼八面角落，各个目如鹰隼在酒楼来回**。

        林云儿眉头一皱，方才她清晰的发现来人中的一个虽穿着寻常服饰，走路时总是前脚掌先着地，似乎是多年穿木屐养成的习惯，而细看相貌和神色，也与中土人士略有差异，莫非就是混迹在追兵中的倭寇监军？”

        她曾与倭寇打过交道，料定自己不会看错，却万万想不到追兵来的如此迅捷，一时也有些慌张，连忙示意正狼吞虎咽的展昭禁声，压低声音将所见所想讲述一遍。展昭正在大嚼一块红烧肉，闻言显些噎到，不顾满手油腻凑到窗边前观看。恰在此时，那疑似倭寇的人也正望过来虽有窗帘格挡，料他看不真切雅间之内，可那双鹰眼已带出肃杀之意。展昭浑身一激灵忙退回座位，声音颤抖着问林云儿:你说那人是倭寇乔装的，这便如何是好呢！

        她面露惭色道:是我大意了，方才若我门径直进了内城或许他们不敢轻易现身。她口中虽在自责，实则方才她与展昭已饥肠辘辘赶了二百余里路，若再不歇脚充饥，纵然不昏倒在内城之外也差不许多。但她毕竟是沙场锤炼过的，非一般江湖宵小可比，略一凝眸便沉声道:这外城内已是太平之地，料他们不敢轻易造次，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纵然动起手来，只这几人我也未必放在眼里。说着已将双刀解下。

        展昭眼珠转了转，忽然展颜笑了起来，道:方才我看那什么山庄的几个奔丧的也在，我似乎有主意了。说完他不顾林云儿诧异的眼神，便走出雅间。林云儿吓得面色苍白，急忙抢步跟出来，却又唯恐他人注意，只好驻足在门口，双刀藏在背后，两手拇指便按在刀鞘上，心头早已乱作一团。

        只见展昭出了雅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神剑山庄那五人面前，先抱拳拱手施礼，笑道:小的给几位大侠请安！

        那五人皆是有孝在身神色凄然，于酒楼中的临座旁人并未注意，忽见一个衣着邋遢的少年贼忒兮兮的过来，只道是讨饭的小乞丐，其中一位蓄着燕尾须略显年长的瞥了一眼展昭，随手在怀中摸出块碎银子丢在桌上，冲展昭摆摆手要打发他走。可展昭不但不收银子，竟又凑近一步道:小的不是来行乞的，只是我家主人有一事不明，让我来向众位大侠请教，不知肯赐教否？这番话说的酸腐至极，听之令人生厌。但神剑山庄毕竟是名门正派，几人虽不耐烦却也不便与一个少年发作，那年长的只得点头道:什么事明说吧。

        展昭侧过头指了指那乔装的倭寇，低声道:那位便是我家主人，他听闻贵庄庄主申老侠客近日不幸故去，据说是因为沉迷酒色纵欲过度而死，不知可有此事？话语虽轻，在这五人听来真如同晴空霹雳，个个拍案而起，“苍啷啷”宝剑纷纷出鞘，看阵势便要将展昭乱刃分尸。

        展昭吓得面如土色，急忙不住地作揖道:小人不过是个传话的，众位大侠辩明是非啊。这五人交换了眼神，细想这话倒也不错，便不再管展昭，并肩走向那乔装的倭寇。五人站定五行之位，将倭寇围在当中。年长的双目喷火，阴恻恻的道:方才的话是你说的。

        那倭寇浑然不知发生何事，或许汉语也不大灵光，见五人凶神恶煞般围过来，一时间楞在当场。神剑山庄的人见他傲慢不语越发怒不可遏，五剑齐挥结成一片剑网便斩了下去。那倭寇这才晓得自己大祸临头，急忙身形一矮，可还是慢了半分，血光迸现中一只左耳已被年长的削掉，其余几剑皆劈在桌案上，桌子被劈的四分五裂。

        那倭寇身手竟也不弱，身子忽然如陀螺般飞转而起，双手扳住楼顶的椽子已逃出剑阵，鲜血顺着脸颊滴落，疼的他脱口怒骂道:八格牙路！要知道倭寇当时犯境多年，沿海民众提起倭寇无不恨之入骨，这句话出口便泄露了他的身份。神剑山庄的五人闻听先是一惊，旋即个个面露杀机，齐声历吼道:杀了他，纷纷纵身而起，剑网再次结成，势必要将那倭寇碎尸万段。可一旁还做着与那倭寇一同来的人，遭此惊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各自亮出兵器加入战团，一时间酒楼上刀光剑影乱作一团，其余食客吓得抱头鼠窜，顺着楼梯间滚带爬的逃走。

        展昭见诡计得逞，笑的手舞足蹈，正要瞧个热闹，却觉得衣领一紧已被人抓住，林云儿那发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还不快走！说着拼力扯起他夹在腋下，顺着左侧一扇敞开的窗户跳落。落脚处恰恰是酒楼的拴马桩，几匹骏马正在吃着草料。她选了一匹马猛的将展昭抛上马背，旋即扯开缰绳自己也上了马，楼上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林云儿已拨转马头直奔内城的城门而去。火样的夕阳坠落在城楼外，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湖州府地理通达，原本是繁华重地，只因连年来倭寇海患不断，官府封宵禁夜令行甚严，故此城内的寻常人家和店铺早早便关门闭户，连掌灯的也少见。

        林云儿深进内城几里便弃了马匹，拉着展昭穿街过巷，待得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溜进一家布料绸缎庄的内宅库房。只因倭寇侵扰削减了贸易流通，使得这生意货物滞塞，全部堆积在库房闲置，更兼湖州民生富庶礼仪开化，行抢失窃之案不多，这库房只有一个打更老人看守，此刻也早已在门房睡下了。

        当年林云儿在军中专司护佑刘玲，自是要谨小慎微洞察秋毫，此番临去青云镇之前已将可能会有的凶险尽量盘算周全，便探好这条退路。此地位处偏僻，藏匿极深，库房内有存有味道浓烈的麻布，便是有人牵猎犬搜寻也无济于事。但见她轻而易举的撬开库房的气窗，拉着展昭跳进去。屋内一团漆黑，可林云儿却轻车熟路，寻着叠摞如山的货堆将一匹丝绸布料掏开，唤展昭钻进去躺下。展昭虽然言听计从，却还是或然道:今晚我们要在此过夜？

        林云儿低声道:公子暂且委屈些，明早我来接你，千万不要暴露行踪。展昭一愣，惊道:姐姐要出去？林云儿抚了抚他的脸颊柔声说道:追兵势大忽明忽暗，虽然方才经你挑唆先与神剑山庄乱打一团，可我们明天想安然出城实则难过登天，看来今夜我也要学你胡闹一番了。展昭越听越迷惑，追问道追兵知晓我们进了城，自然会趁热结伙潜入撒网搜寻。可朝廷有禁夜令，姐姐只需去州官府衙通融一声难道刘玲将军的金面还不够吗。林云儿苦笑道:傻孩子，你可是开启一座宝藏的金钥匙啊，觊觎那这比财宝的可不止有倭寇，谁知道这地方官是不是奸党的爪牙呢？展昭一时语塞，忽然拉住她的衣角，祈求道:可姐姐势单力孤绝不能以身犯险啊！林云儿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微觉感动，粲然一笑道:这湖州府街巷路径我无不烂熟于胸，而那血杀团的追兵在黑夜间却成了盲人瞎马，天时地利都与我有利，何况姐姐是激流险滩中度过的，岂会那么容易出事，他哄着展昭躺好，又将货物均匀地铺盖上去，这才轻叹口气，拾起双刀，像只狸猫般顺原路钻出，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