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1981年，我们这里实行了农村承包土地责任制，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就不再那么挨饿了。虽然那年干旱，小麦收成很少，但也比靠队里分粮食强。也就在那年秋天，哥哥征兵入伍了，那时对参军的要求很严格，身高体重要各方面符合标准才行。当时村里去了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好几个小青年，就哥哥一个人合格，家里也都替哥哥高兴。队里还算好，村干部们拿上菜和面粉约上村里的长辈一起到我家吃了顿饭算是给哥哥送行。

  当时，因为家里没有交通工具，哥哥背着发的包裹，父亲陪着，步行了20多里地，到了市里火车站时，那里已经集满了参军和送军的人。父亲和哥哥刚到不一会，就有个领队的军人吹了集结哨，让送行的人往后退退，让新兵们往前站按顺序自行排好队。哥哥赶紧和父亲说：“爸，我走了，您在家别太累了，弟弟妹妹还小，您自己多注意身体”“嗯，没事，你在部队好好干，听领导指挥安排”“嗯，那我走了啊”哥哥说完挤过人群到了前面和其他新军人一起按顺序排着队。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拍了下父亲的肩膀说：“老兄台，你是不是有两个儿子？”父亲歪头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就没支声。那男的又问：“我说的对不对啊？”“一个”父亲眼睛看着队伍寻找着哥哥的位置故意回了句。“别瞢我了，你有两个儿子，你家院子中间是条走道是不是？那样对你们不好”父亲一惊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况？”“你谁呀？”“老兄台别惊慌，我会看面相，是从你面相上看出来的”“父亲舒了口气，就没理他继续看着哥哥的队伍。这人又说：“你让你大儿子去当兵并不合适，不如不去，因为当兵后他会改变的”“我就一个儿子，也不信这个那个的”父亲心里很不高兴的打断了那人的话，参军就要走了，这人还这样说不吉利的话，很是反感的没再理他，一直看着哥哥他们都排着队陆续进站了，因为不能进候车室，在外面也看不到，家属们就都往回走开了，这时父亲忽的想起刚才的那个人，转身看了看没再看到他，就没在意的往家走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邻村的一个和父亲玩的挺好的人来找父亲玩，父亲便把在车站遇到那怪人的事和他说了，那人听后说道：“也许有道理，现在南方来了些懂面相懂风水的，听说还挺准”那人看了看父亲又接着说：“看咱河滩南面那突出的土垄了吗？听说就是被南方人破解了风水后才显出来的现象，本来咱们这地都是宝地，被他们给破解了，风水改了，我们这里才没以前富裕了”“这改了风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父亲不解的问。“当然有了，他们都把这里的好风水破解给调到南方去了”“哦”父亲有些半信半疑的点着头

  我小时候，性格很内向，也许是黑丑的原因怕别人笑话自己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自卑吧。不愿和别孩子一样出来找人玩，站街拉呱打闹什么的都与我无缘，更不愿意听到他们说话带脏字。不上学时，除了去挖野菜，其余时间都呆在家不出门。为此母亲也总是埋怨：“人家的闺女都知道没事出去凑个热闹玩，看看村头场院里哪天都有闺女小子的在那里玩，就你，哪里也不去！整天呆家里，也不嫌闷得慌，真愁人”我也每每有些郁闷而不语。

  虽然内项，但却爱打抱不平，看着哪个女孩被男同学打哭了，就想着给人家饶回来。每每也是挨母亲顿骂收场。

  有天晚上邻村放电影，那时那就是最好的娱乐，也是天然的享受。附近村的老老少少和赶集一样拿着小板凳陆续的去看电影。那次放的是京剧《铁弓缘》，我看着里面的恶霸真想揍他，看着那女主角会武功很是羡慕。

  于是，第二天我就在大门口里面练起了那女主角的招式，可记得不多啊，就伸胳膊踢腿的想象着模仿。看到有人路过就站那里不动，人家走过去了继续练。母亲从屋里拿着个布兜走出来，一转过东屋墙角看到我在那比划就埋怨道：“你说你都多大了，整天没个闺女样！武武扎扎的比划啥？”接着又说“要么整天呆在家里不出去你看人家那些和你一样大的，都在街上玩，说说笑笑的多好，你就是不出头。要么就瞎武扎没个闺女样，真叫你气死了，别比划了赶集去”我很无奈的跟着母亲往外走去，这时同村的曲玲跑到我家门口还没等她说话，母亲就说：“曲玲来了，正好。咱们一起赶集去”“嗯”曲玲应了声和我们一起朝大集走去。快到大集时，遇上一个胖胖的大婶，她一见母亲就笑着说：“老孟啊，你也赶集去”“啊，你也去啊”“嗯”她应了声后看着曲玲说：“和你闺女去啊？”“嗯”“这个一看就是你闺女，你看白白胖胖的长得多好真像你”曲玲咯咯的笑了起来。母亲不屑的看了我眼说：“哎呀，俺哪有那福气，有个这么好的闺女啊，这个才是俺闺女”“奥，以为这个是呢，也挺好，我先走了啊”她觉不好意思急急的先走了。母亲很不悦。我明白胖婶话的意思就噘着嘴不高兴，知道长成这样又给母亲丢脸了。母亲见我崛起了嘴开玩笑说：“本来就够俊的了，再噘着嘴这么高，就更俊死了”她说完和曲玲都笑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咕嘟着嘴走的慢了些，想离的曲玲远点，因为她长的白好看又胖乎乎的，和母亲一起人家觉她们是娘俩，那样母亲还高兴，我还是离的远点好，可母亲不知我心意，就埋怨说：“你还不快走，走路也不好好走，你说你干什么行？”我无奈的跟上去。很快到集市上，那时，集市除非就是卖些蔬菜还有布匹家庭日用品什么的。母亲要买点菜，我们就往南面走去，可走了没多远不知从哪里跑出个小男孩来，一下子把曲玲给撞倒了，也不拉起她来也不道歉还和没事似的继续往前跑，我一看抱不平心上来了，跑到他跟前用了昨晚看的那女主角的一招，把那小孩一下子推倒了，那小男孩没防备被我推出去压在了路边一个买菜的阿姨身上，那阿姨：“哎呀”一声身子歪在了地上，那小男孩压在了她身上又滑在了她旁边，小孩“哇”的哭了，“这谁呀？”那阿姨从地上坐起来生气的问，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小男孩把他扶起来问：“这怎么了？别哭了，这是干嘛呢？谁推的？”她抬头看到了正在发愣的我忽的明白了“这谁家孩子呀？怎么还打人呀？”母亲当时去把哭着的曲玲刚扶起来，往这边看到我弄了这么一出就火了，过来就给我脊梁一巴掌：“你这熊闺女打人家干嘛？”“他先打的曲玲”“那你就去打人家，真气死人了”然后去把那阿姨扶起来道歉：“对不起啊！这闺女不懂事别和她生气啊”那阿姨起来拍着身上的土，有些反感的瞥了我一眼说：“老孟啊，你家闺女咋这样呢？随便推人？你可得好好管管了”“是是是，对不起了她婶子啊”那婶子白了一眼丢下句“真是的”生着气往前走去了。围观的人也都各自走开去买东西了。母亲问那小男孩：“没事吧？回去我打她给你饶过来啊。”那男孩点点头。“别哭了”母亲用手给他擦着泪：“以后也别撞别人了啊”他点头。“你家里人呢？”“在那边”那男孩抬起胳膊往前面指了指。“奥，那你快去找他们吧”“嗯”那男孩继续往前跑去。母亲用手指头狠狠点了下我额头：“真叫你气死了，到了哪里都丢人现眼”我噘着嘴心里还不服气晃着身子轻声自语道：“谁让他先推倒人还不道歉，我这是替曲玲饶回来”。“就你能！属你能，不中用还整天逞能，没一点闺女样”又被母亲用力戳了一下我的头。

  那时的母亲也许是想让我多个人关心喜欢吧。也许是想改变一下家里的“那么穷”。

  邻队的一家男主人是当工人的，家庭条件当然是我们家无法比的。我和他家女儿宜君一样大一个年级上学。有一天，母亲说领我去邻大队宜君家玩，我跟着母亲到了宜君家，她母亲还算好，给我们找了板凳坐下，宜君坐在方桌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我们一边自己玩着皮筋。她性格挺好，不和人吵架也不骂人。但我们几乎不怎么玩，不一个队的也许是不很熟悉的缘故吧。两位母亲说了会话，母亲忽的说：“你家宜君长的真好看，又白又高的招人喜欢。我看着就心里高兴。”人家母亲也应付着说了句：“你家小云也挺好挺老实”“这闺女就是老实听话。”母亲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我又看了看宜君说：“找人给小云看了看说小云适合找个拜交的。我想了想觉得宜君最合适。你看她小姊妹俩一个年级，又都不是惹事的孩子。你家宜君我又很喜欢，能不能让她俩拜交啊？”我一听觉得脸好红，心想：“我娘怎么这样呢？人家这么富，我家那么穷，和人家拜交不是攀人家富吗？”就拽了拽母亲衣角说：“走吧”“走啥，一会要叫干娘”“这个事，我们还真没想过，我们不想给宜君找拜交的”宜君母亲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说。我知道人家是看不起我们家，这么穷我又长的这么黑这么丑，还想着和人家闺女拜交，这不是想沾人家光吗？我虽然小可心里很明白，就使劲拽母亲衣服喊着：“走吧，走吧”“你这熊闺女急啥？”然后母亲又问宜君母亲：“我是想她们俩个都脾气好，不和人打架，到时候一起上学一起玩，长大了也好有个照应。”“不拜交也一起上学玩呀？”人家反问道。“我们不想给宜君找拜交的，所以还是算了吧”人家明显的回绝着。母亲也感觉出了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解围道：“也是，有找干娘合适的有不合适的，再说还这么小。我是觉得她俩都是一个，有个姐妹可商量的，所以我才来的”“走，走，走”我急红着脸打断着母亲高声喊着。“好，走，走，你这熊闺女就呆不住。”好在母亲听了我的。我们起身往外走，母亲还和那家女主人说：“有空带宜君去我家玩啊”“嗯，不送了啊”那母亲有点不高兴的回了句。我和母亲走了出来，母亲好像有点生气。我更生气的埋怨母亲：“干嘛让我和她拜交？”“你这熊闺女看这个样子人家也不喜欢，还为什么？不是想着你以后能好”“用不着”我气的回了句自己往家跑去。听着母亲在身后喊：“那么急着跑干啥？慢点”我没回答，我心里觉得好难受撇着嘴好想哭。现在我有时想母亲当年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那时的那个样子又是女孩子又家穷也许是想让我能有份依靠吧。可惜那时穷得没人敢理会。

  多年后，她家败落了，她母亲每每见了我都会紧紧盯着我说：“这小云怎么越长越好看，和小的时候简直不像一个人似的”我也每每笑笑说；“还是那个样，只是变年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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