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双鸿鹄 (2 / 2)
        沉沉的夜色犹如一只潜藏在暗处的凶兽，毫无防备地蹿出来，将人猛地吓上一跳，哪怕无数回廊下的宫灯在狂风中摇摇晃晃，将亮得几乎刺眼的烛光投向不知何处为尽头的远方，也仍然使得不时从回廊下经过的宫婢与内侍心中无不惶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命运将要如何。

        延福宫，皇帝所住的寝殿里，苦涩的药味逸散开来，几乎无处不在，郑皇后坐在床沿边上，手中捧着一只汝窑的粉底莲瓣纹白瓷碗，里头的药汤还热着，在烧了地龙的温暖宫室里，仍然冒着肉眼可见的腾腾热气。

        她的眉心正紧紧地皱着，扣在药碗边沿的细长手指似乎用了极大的劲儿，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约浮了出来。

        她低一低头，手中握着汤匙，轻轻地搅动着药汤。

        前一碗汤药已经灌下去半个多时辰了，皇帝依然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而她手中的这一碗，太医也战战兢兢地说了，若是再灌不下去，皇帝在酒宴后突然发作的这一场病症，便是药石罔效了！

        她做了十多年的皇后，早就练就了八风不动的威严表相，然而到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昏沉地睡着，半点醒来迹象都没有的皇帝又是她曾经倾心相爱的枕边人，她的一颗心就如同浸泡在了一汪酸水中，酸酸胀胀，却又没个可以安稳落下的踏实心绪。

        这可如何是好……心中焦急，她的额上也不由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出来，握着汤匙的手也跟着抖了抖，浑浑噩噩地想着，太子与自己不亲，自己早年为了扶持膝下所养的康王，与太子的芥蒂也是不浅，本来皇帝病重后，太子妃就已经从自己手中夺了大半的协理之权，眼下皇帝要是真的去了，自己的命运又该如何？

        思及此处，郑皇后的心不由空了一下，描得细长秀美的眼尾也晕开了一滴泪。

        她是一国的国母，皇帝身边的皇后，到了这种时候，说什么夫妻情分，都是太虚太镜花水月的东西，唯一能抓得牢靠而又有用的，却是自己的命数。

        病床上的皇帝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落在锦被外面的一只手也微微动了动。

        郑皇后又惊又喜，赶忙将汤碗递与一旁的侍女，自己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皇帝的手，掌心轻柔包裹，是一个缱绻又依恋的姿态。

        “官家醒了……”郑皇后呢喃着说。

        皇帝的眼睛仍旧紧紧地闭着，大口地喘着气，嗓子里的几声响动像是徐徐拉起的风箱，“呼呼”的几声喘气沉重无比，郑皇后本来放松了些许心神，一颗心又被这样的响动给提了起来，悬在半空，没着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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