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风灯
        秦少游从身居高位的父亲口中得知四海归一阁竟与朝廷有旧交时，实打实地被吓了一跳！

        ——彼时是正月初三的深夜，三省六部的官员与丞相从禁中离开，与太子相商了要事之后，这才各回各家。

        康国公府的正堂里灯火通明，秦家长房虽然承袭了世子之位，然而当着康国公秦老爷子的面，也不怎么敢随便说话，而不学无术的幺子在康国公的暗示下没敢过来探听朝廷要事，唯有秦少游的父亲，如今户部正二品的秦尚书端正了神情，与老爹说了半晌的话，所论内容，除了对四海归一阁在朝或在野势力的感慨，剩下的，便是在延福宫中，他所听闻到的，皇帝的那一番“托孤”。

        秦少游在一旁默默听着，倒也不多插话。如今是春节，他本以为朝中没什么要事，自己也能闲散几日，没想到父亲午后得了禁中的传召后便匆匆进了宫，再回来时，就带了这样一个惊天消息。

        年前的林灵素投毒，使皇帝误服过量丹砂以致性命垂危的事件始末，朝中官员哪怕再人微言轻，都已经知晓了个七七八八，更何况是身为世家子弟的自己？

        只不过前几日的除夕晚上，他还听顾衡说起皇帝出席宫中家宴，瞧着精神并不很坏，他还以为皇帝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却没料到只是一点点烈酒，就让皇帝再次病倒了。

        这次的状况还更坏了，皇帝彻底撂了挑子，让太子独挑大梁了！

        秦尚书正在与父亲说话，沉声叹息：“太子着实能干，可是朝中的钱粮，又哪里是充裕无患的呢？去年秋天，江西道上还发了一场洪涝，陛下为显仁慈，还特意减了一年的赋税。哪怕眼下税政收支暂且无虞，以后要想打仗，总得多备上一些的好啊。”

        秦少游听了，嘴角不禁一勾，露出一点笑意来，父亲是户部尚书，对朝中的收支自然是无比清楚，这么一来，太子若想与金国开战，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户部的人没话说了。

        钱粮从哪里来呢？

        不知怎么的，秦少游忽然想到父亲刚回来时，与他们说到的四海归一阁。

        ——皇帝手中有一面太宗一朝就传下来的银牌，是四海归一阁向朝廷做出的一旦有难，必然倾力相助的承诺。

        夜色深沉，狂风呼啸，敲在窗子上，发出“梆梆”的响声，他却忍不住想见一见谢星河，问一问这一桩事的具体来由。

        康国公秦老爷子这些年的精力倒是不错，与聚在正堂的儿孙说了半晌的话，将眼前的局势一一向他们点透了，这才拄着拐杖起身，让侍女搀了自己回房。

        秦尚书向身为世子的兄长淡淡地一点头，便率先出了正堂，秦少游也不多耽搁，向长房的伯父与堂兄拱了拱手，跟在自家父亲身后出来了，父子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了会儿话，等到了二房所居之处，秦少游目送着秦尚书进了院落，自己这才转身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将近三更天了，冬日本就寒冷，半夜时分，狂风更显出几分凄厉，卷着细小的沙粒扑面而来时刺得人连皮带肉地觉出刺痛来。

        秦少游穿得不算单薄，却也觉出几分寒意。毕竟生来文弱，不比武人健壮，他将脖颈上围着的兔毛围领又往脸上拉了拉，遮住了下巴与鼻尖，只露出一点挺直的鼻骨与一双漆黑的眸眼，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进了院子，只有零星几个侍女还在门口的耳房里值夜，其中一个侍女赶忙上前，想为他提灯引路，被秦少游摆手拒了，他冲侍女温和一笑，旋即伸手接过了灯笼，是要自己回去的意思。

        侍女羞红了脸，知道这位主子一贯的脾气，便也不多说什么，笑着回了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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