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不得不去喝
        苏艳霞越想越无奈，越想越悲哀，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讲什么好，于是只好先沉默了起来。

        刘芸芸也沉默了起来，想着自己还不是一样，虽然工作的地方和苏艳霞不同，但身为女人，自然也有着和苏艳霞同样的悲哀和无奈。

        表面上看，不管是苏艳霞的工作也好，或者是她自己的工作也好，都没有要求她们这些工作者一定要怎么样，可是当她们进入工作中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不得不那样，或者不那样的话，是不可能的。

        比如，苏艳霞就不得不使用她身为女人所独有的优势，不如此的话，能把酒水卖得更多吗？且不要说更多，能不能卖出去都是问题。

        而她呢？在工作过程当中，每天都会接触男人，而且还是那种身体的接触——做着洗脚的这一行，难道还能指望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去触碰那些男人吗？那她只能不去做这行，否则是不可能的。

        这还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在她在为那些男性顾客提供洗脚服务的时候，总有些人会想方设法干点别的——至于对方会干点什么，都不用说出来，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只是天天上班的时候打扮打扮，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天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呢？可是实际上，做酒水销售这种工作，不能是一般意义上的漂亮，而必须是能吸引男人目光的那种，芸姐，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了吧？好吧，这个也算了，为了工作，我接受，可是就这样，还是不够的！”

        苏艳霞缓缓地说着，这会儿已经听不出她语调中过多的情感起伏，她讲的那么平静，仿佛她现在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某个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的故事。

        “为什么这样还是不够呢？你只是卖酒，又不是卖——别的。”

        刘芸芸听的都有些气不平了，她也不知道是在为苏艳霞的遭遇生气，还是在为自己的遭遇生气，又或者是在为这个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社会生气，她本想说的是“卖身的”，陡然觉得这个词过于刺耳，所以临时改口，成了“卖别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那些前来吃饭喝酒的男人们，他们会在乎吗？不，他们只知道取乐开心，何况还是付了钱的，就更加为所欲为胆大包天，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一个出来做酒水销售的女孩子，还能有什么是不可以的，而且他们大多时候也不是动真枚的，无非就是在话语和行动上挑逗你，让你难堪。”

        “这种事最烦人，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让一群男人像群苍蝇似的，天天在身边飞来飞去，不说别的，恶心都能把人恶心死。”

        “是啊，他们觉得还没有什么，可是对于我来说，穿上那种又紧又露的衣服，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了，为什么那些人还不明白我的难处，还不懂得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只知道像看个玩物一般看着我，而且想方设法地讲些粗言秽语，还动手动脚，处处要占我的便宜，你说这些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家，他们是不是人？”

        苏艳霞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屈辱细节——她实在不想去想那些，可那些画画却不受她的控制，一幕一幕越发在她面前快速闪现起来。

        “这些男人，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脑袋里是怎么想的，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们不是女人生女人养的吗？难道他们家里没有女性亲人吗？为什么一到了外面，就变得如此无耻下流，一天到晚净想着那些龌龊肮脏之事，真是无可救药了。”

        刘芸芸是真的很愤怒，她觉得天下的男人是那么相似，欺负完一个女人，跑去再欺负另外一个女人，永远不知道满足，仿佛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够他们欺负似的。

        可气的是，在她工作的时候，她不但不能表现出自己心里的这种愤怒，反而还要笑脸相迎，让不明究里的人误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些男人，伺候那些男人似的——如果可以选择，鬼才愿意招呼那些两条腿的畜生！

        刘芸芸这番义愤填膺的话，在苏艳霞那儿引发了更多的震荡，这会儿，她本已经被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画面占据的大脑，迎来了新一波的山呼海啸。

        苏艳霞很想逃避，可是她却无路可逃，她索性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倒要看看这些画面要如何折磨她——有什么可怕的，那些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它们曾经让她痛苦屈辱过，现在，为什么她还要让它们再来折磨自己一回？

        不，她才不怕它们，不仅不怕，她还要把它们说出来——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就如同她把这些她心灵深处黑暗的角度放到了阳光下，世界也许就亮堂了。

        “那一次，来了一桌客人，其中一个非要让我陪他喝酒，说是只要我陪他喝一杯，他们就会先买一打啤酒，你知道的，我不想喝，可是一打啤酒好歹也是一单不大不小的生意，更何况，对方说的是先要，那也就意味着喝完了的话，可能还会再要，于是我就答应了陪他们喝一杯。”

        刘芸芸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自己的老乡这会儿是要给自己讲故事了，她只要安静地听就好。

        “我当时心想，不就是陪着喝一杯酒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干我这一行，说自己不会喝酒，那是不可能的，哪有一个卖酒的人，自己不会喝酒呀，人家不会想到你是真不会喝酒，而是怀疑要么是酒有问题，要么是你不给他面子，而这两个怀疑，都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儿，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怀疑，每一个卖酒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酒量的，就为了在某些无法避免的情况下，不得不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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