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两难的选择
        苏艳霞转而想着自己的感受，想着那些之前若是撞见她的工作，却又转身离开的人，她固然会有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可是，那些转头离开的熟人，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也许他们仅仅是出于尴尬，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然而这一切，她可以向刘芸芸一点一点解释吗？就是她向对方解释了，人家会听吗？不会，因为在对方那儿，她的举动，就只会被冠以嫌弃和厌恶的表现。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她的那些熟人，并不一定是看不起她呀？而现在的她自己，也并不曾看不起她的老乡啊？她只是，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突然而来的真相。

        哦，是的，是的，她在此时的所作所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老乡如何看她这样的行为——而在老乡那儿，类似的举动早已经有了解释，因为这样的解释，原本就是在老乡的心里的——老乡和她一样，都原本就担心人家会有这样的看法！

        所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凡是可能和这个看法沾边的，或者不沾边的，都会第一时间自动自然地和这个原因挂上勾——是的，这原因原本就是老乡和她心里共同的痛点，是她们竭力想要保护的地方。

        恰恰因为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所以老乡和她，这会变得这样多疑，而这样的多疑，只有离开一段距离时，才能看的清楚——否则，她的老乡也好，她自己也好，从来不会觉得这是多疑，而只会认为这是事实！

        多么可怜而又可怕的事实！而这个可怜而又可怕事实的再深一层的原因，不是来自于她的老乡和她，而是来自于她们所做的工作，是工作改变了她们的心性。

        可是，如果她们真觉得这份工作有问题，那又为什么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呢？难道她们不可以去做一份体面的、正常的工作吗？

        问题在这个来到了重点——体面的工作有很多，但是体面又赚钱的工作，轮不到她们；而体面又不赚钱的工作，她们不稀罕，因为那样的工作，做一年两年，并不能赚到什么钱，甚至如果不去注意节约，每个月还会成为可怕的月光族，甚至连寅吃卯粮都是有可能的！

        摆在她们面前的工作，如果拿体面、不体面和赚钱配合在一起，就有了如下总共四种的选择：体面又赚钱的工作、体面不赚钱的工作、不体面却赚钱的工作，以及既不体面也不赚钱的工作，面对这四个选项，让她们这些身无长技的普通厂哥厂妹们如何选择呢？

        事实上，如同上面所说的，这四个选项，并不是完全向她们开放的，因为第一类的选择已经毫无悬念地把她们排除在外，她们基本上是不得其门而入的，而最后一个选项，也就是既不体面又不赚钱的工作，她们也会毫无悬念将其排除——这样的工作，除非迫不得已，实在找不到别的活儿干，否则的话，有谁会会去做呢，恐怕只有那些傻瓜才会去做！

        剩下的两个选择就比较考验人了，面对体面却不赚钱的工作，以及赚钱却不体面的工作，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厂哥厂妹们，又能怎么样呢？

        是的，苏艳霞和其他所有的厂哥厂妹们一样，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有过挣扎的，但是后来她想清楚了，她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如果她有钱，如果她从来不会因为缺钱而担忧过，那她为什么还跑出来呢？体验生活吗？笑话，她自己的生活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需要额外再费心费神地去体验？

        如果是为了赚钱，如果这就是她出来工作的目的，那么当有一个更加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去选择呢？体面？尊严？体面尊严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事实上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完全不值一钱。

        那些东西，说起来是给那些没有钱的人准备的！有钱的人，什么都有，不但自己有体面有尊严，在他们愿意的时候，甚至还可以肆意去践踏那些没钱之人的体面和尊严——这公平吗？这不公平吗？公平或不公平，谁让你没有钱呢？

        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苏艳霞感觉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而最后，没钱的残酷让她落入最深绝望的是，当面临一份爱情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如此地卑微不配——她竟然一无所有，没有秀美可人的容颜，没有鹤立鸡群的才华，除了和她的那个他一样的青春华年，她有什么？

        她还没有钱，如果她有钱，没准还可以弥补这些，甚至改变这些，但是，她没有！她是真的真的，一无所有！

        想想看，她后来之所以选择了黯然离开，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难道不是因为她要扫清自己伟大赚钱道路上的最后一个拦阻，所以才对自己痛下狠手，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以那样的方式，如此轻易地就交付出去了吗？

        不，不是轻易的，她是慎重的，如果她真的是轻易的，就不会在乎她交付的对象是谁！可事实上，她是如此在意，如此看重这件事，以至于她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方式，只在乎她有没有交付给一个可交付之人。

        这件事就算她退一步来说，那个晚上，除了用那样的方式，难道她还有别的方式吗？难道她真的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吗？

        不会了，这种突然的安排，看起来是突然的，但其实于她而言，却是某种冥冥中的必然，而且是某种阴差阳错之中上苍所给她带来的最好安排。

        所以，这个世界上，难道还能有什么样的工作，可以让她更加震惊的吗？可以比她以前所经历的更加糟糕吗？可以让她失去更多吗？

        再不也不会了，正因为如此，面对刘芸芸工作的真相，她实在不必要有什么大惊小怪，反而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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