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到底是不忍
        这一晚，络腮胡睡了这段时间以来破天荒的一次好觉，以至于醒来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睡得这么踏实，这么香甜。

        甚至在想起自己的婆娘，还有昨天伤害侮辱自己的那帮贱女人时，他都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情——这让他很是诧异——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快就解脱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感觉良好都不是一件坏事，他现在所要做的不是怀疑和惊讶，而是高高兴兴地接受这样的现实，并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可不是，已经告假整整一天了，自从进入出租车这个行当以来，他就深刻地明白“时间就是金钱”的至理名言，没有特别事情，或者实在是身体撑不住的时候，他遵行的规条是从不随便告假的，而事实上，他也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现在，睡了香甜深沉的一觉，他已经通体舒泰元气满满，至于烦恼，早抛在脑后了——已经过去的事，为什么还要为他烦心烦神呢？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为什么还要让自己一次次陷在里面，是不想爬出来吗？

        络腮胡走出家门的时候，几乎要吹起口哨来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强，明明最近衰事连连，却还能高兴成这个样。

        人逢好事精神爽，这道理谁都明白，可是在络腮胡看来，他这可不单单是遇上了好事那么简单，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真的心宽肚大，什么事都能统统很快放在一边？

        这样的性格，别，还真是让他少吃了许多苦头，没错，男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又能放得下，整天以泪洗面愁眉苦脸的，那只应该是女人做的事。

        不过，女人柔弱无力，不能担当哪怕稍微一点的担，这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事，瞧瞧他的婆娘，瞧瞧昨天他所遇到的那几个女人中的人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指望这些人天天哭鼻抹眼泪的，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算了算了，好了不想那些糟心事的，这怎么想着想着，又想到那些事儿上面了，真的像魔咒一般——不过，他络腮胡偏还不信这个邪，偏还就是要破除这个魔咒。

        不知是心态调整了，还是霉运过去，好运来临的缘故，这一天跑出租车的生意，竟然出奇的顺，不单是拉的客人都让人看着舒服，还给钱都比往日爽快，以至于一整天下来，络腮胡略微算了算，收入竟然意想不到的丰厚。

        好事，好事呀，只希望这样的好运气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虽然他络腮胡并不惧怕那些让人皱眉头的事儿，但是世界上没有谁会喜欢那些事儿，也没有谁会对好运气抗拒排斥——怎么可能，双手尽举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欢迎，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同时还举起双脚，或者，把身上所有能举的东西都举起来——哦哦，这里千万不许想歪，事实上，他身上合适的，能举的部位，似乎也就是双手和双脚——好吧，都举上！

        此后的几天，情况也差不多，并不是络腮胡的生意都不可思议地好，而是在心态上，他忽然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次重病后的痊愈，而今回头再看时，伤疤还在，但是早已没有了当日的疼痛。

        络腮胡没有心思去管自己是真的不痛，还是他所以为的不痛，反正日总要如常继续，婆娘既然定意要走，他没可能改变她的想法，而去傻傻地追问婆娘为什么要这样，是变了心，还是嫌弃他，这更没有必要。

        人走茶会凉，心走了茶更会凉——婆娘的心如果不在他身上了，不在这个家身上了，那多无论他什么，哪怕他可以勉强婆娘留在家里，有用吗？

        并不会！不但如此，恐怕还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感——和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络腮胡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或许，那样的生活，不是家庭，而仅仅是两个陌生人住在一起。

        为了孩？笑话，孩自然有孩的生活，何况他的孩现在慢慢已经独立了，为了他们这个理由实在站不住脚；那为了别人的眼光？更没有道理，也许老家的人想什么，确实不得不考虑，可问题是他现在又不是生活在老家，那还担心什么呢？

        没过多久，婆娘果然又一次出现在络腮胡面前，她当然是来约他一起办理离婚手续的，看着络腮胡比她还干净爽快的脸上，没有任何悲喜的表情，婆娘明显有些惊讶，随即一丝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失落和忧伤，浮上她的眉宇脸庞。

        不知为什么，络腮胡看到了这一切，但是心里却波澜不惊，他心里想，要走的是你，提出离婚的也是你，如今再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有意思吗？有必要吗？如果那是为表演，表演给谁看呢？现场并没有别的人，只有他和婆娘两个人，而他，显然并不想当什么劳什的观众。

        络腮胡就别转了头去，虽然他不在乎婆娘的神色，可是心底里，到底不忍看她难过悲戚的样——尤其那样的难过和悲戚，还是勉强在遮掩着，极力在隐藏着——那样的遮掩和隐藏，更是让他的不忍加重了几分。

        办理完一切手续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络腮胡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正式结束了，他反而有种莫名的释放感，如同摆脱了一副先前还不曾察觉的重担，但是婆娘，看她的神色，好像并不如此。

        没有分手各走东西之前，婆娘喊住了他，“那个，可以一起吃顿饭吗？最后一次，我请你，而且你可以喝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去哪，也随你定，成吗？”

        “不了，我还要去拉客人，你保重，我走了。”

        话的时候，络腮胡依旧转了脸去，没有去直面婆娘，他知道，在她的脸上，一定有期待，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是他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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