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知难而退
        “这位仁兄。”说话的却是司徒雷旁边一直与他说笑有加的侍卫：“您老恐怕真是认错人了，他姓刘不姓雷。”都说习武之人鲁莽粗野，但这话不过是文人们彰显自己身份故意书写出来的开象，实际上武人们的规矩有时比起文客们来还多。被人打断了述话，不过眼前这位老兄却显得彬彬有礼的。

        朱祁镇人是聪明，不过办事往往只凭一时心血来潮的冲劲，常常是虎头蛇尾的结束，这次他听了乃弟的话要来几个侍卫腰牌，却又不告诉别人腰牌的用处，底下的当然是拿着精致好看的交上来给他。这做工精细的，当然是职位较高的人用的，现在我们一行人身上戴着的，就都是这种腰牌。我虽然阅书众多，但也没有读过朝中侍卫编制之类的书，是以并不明白，我们几个的品级可比司徒雷他们这一队大了几级，以至于此人与易容后的雨晴说话时把敬语都用上了。

        “是呀。”司徒雷身边的侍卫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说着，大意无外是表明司徒雷所言非虚，那就是雨晴认错人了。要不是看在我与雨晴品衔不低的份上，只怕招呼我俩的就是饱以老拳。

        “看来真是认错人了。”我轻轻一笑，对雨晴道：“岳兄，你可真是急性子。这位兄弟虽然跟雷兄长得有点像，不过也只是像而已，可不是你那个司徒家亲戚遇到的雷兄。”说罢，走上前去，拉过雨晴，有点自言自语的样子：“皇宫这么大，人又多，认错人也属正常啦。只是怕有些人不长眼，非要到不该去的地方，出了事那只能怨自己了！”声音并不大，不过司徒雷应该能听得清楚。

        司徒雷心中一惊，如果说起先雨晴与他打招呼时还可以归于错认，但之后我话中藏头露尾地点出他的姓名，这就不是巧合可解释的了。尤其最后那段话，旁人或还不知其意，不过司徒雷心中可如明镜般：自己的行藏已经败露，还好人家并没有揭露出来，看起来只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到底是哪露出破绽了？”司徒雷自问已经比起平常来小心了百十倍，而且现在装扮的这个刘姓侍卫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却偏偏被人识破了，还真是让人纳闷？——其实也不用假装，大内侍卫本就是司徒雷众多身份其中的一个。

        “是怜素香那丫头捣的鬼么？”司徒雷第一想到的就是她。眼前这两人，明显有易容的痕迹，这在司徒雷这种级数的高手看来是极其可笑的。以怜素香的能力，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司徒雷心里阴晴不定，吃不准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却也明白，若是眼前的人是怜素香派来驳自己面子的，那此次比试自己已然输得一踏糊涂。长江后浪推前浪呀！事已至此，司徒雷除了感慨之外，又还能说什么呢！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宫中侍卫的身份，能在这次比试中取得先机，虽然有投机取巧的意味，不过为了争得宗主之位，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何况自来宗主相争无所不用其极，自己也不算违规。司徒雷知道：年岁不饶人，与别人争了十几年的位子，从今以后只怕再也轮不到自己了。

        想到技不如人远矣，司徒雷心灰意懒，传音道：“两位端地好眼光，在下多谢两位提点，再不敢到处瞎逛了。”大内侍卫也不是人人做得的，即便是最低阶的侍卫也要经过层层筛选，武艺高强固然重要，不过最紧要的却是身家清白，司徒雷的这个侍卫靠的不是几世清白人家换来，而是重金买通加威胁换来的，他可不用管那些为他保举的人的死活。

        若是依得司徒雷的本意，大想扬长而去，也算给怜素香留点难题，只是要真这么干了，受到牵连的可不止眼前这两个，同样身在大内深宫，自己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反正已经起了退隐之心，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我的目的只是要让司徒雷知难而退，听他示弱的话，知道目的达成，是以轻轻点头，示意雨晴不用再为难他。侧身一旁，让司徒雷一行人过去。

        “五个人。”司徒雷眼角所见，有人朝着自己这方成合围之势，目标显然就是在自己身上，他随即为自己刚刚的决定表示庆幸：“莫不是纪家五兄弟？”想到此节，先前出言点醒自己的那两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风闻龙教主亲传弟子出现，——纪家兄弟乃纪如烟的亲信弟子，一向拱卫身边，此时纪如烟分明不在其列，那么这两人不用说其中就有一人是龙教主的弟子了。纪家五兄弟的武功，以一对一甚至对三司徒雷都夷然不俱，不过五人齐上就有点难得应付，最重要的就是此在大内，一个应对不好就会被宫内高手发现，那可遭糕了。——司徒雷的武功虽然高绝，却还没狂妄到可睥视大内高手的地步。

        目送司徒雷渐去渐远的身影，我同雨晴又回到起先蜇伏之地，纪风兄弟五人也回复先前的安排，各司其职警惕地望着四周，只是这次我们不用漫长且无聊的等待了。

        “走水啦！”一声厉喊划破夜空，在宁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转瞬间，皇宫里沸腾起来。

        “是怜素香？”这是火起时我最先想到的，对怜素香我实是心存忌惮，所以想到她也不足为怪。火势迅猛无比，眨眼间在西北角处已然红成一片，如此速度，若说不是人有准备的放火，能达到此种效果显然是不可能。皇宫里戒备森严，怜素香能在不动声色间准备好一切，实属难能。

        “调虎离山么？”我如是想。

        “护驾！”皇宫内四处回荡着同一个词。宫内侍卫里亦不乏慧智者，见到火势冲天，最先想到的亦是此为调虎离山之计，此时此刻，救火的事虽然重要，不过比起皇族的性命来，一幢宫殿却显微不足道了。从多救火自然要快，不过现在还是保护皇帝要紧，至于救火的事，不是还有专门的水龙队么！

        同样的计谋，落在不同人的眼中，达成的效果也绝然不同。与护卫朱祁镇的大内高手不同，我清楚的知道怜素香的目的只是朱祁镇龙案上的一本奏折罢了。当然，百晓生本就是为朝廷服务的，知道这一点也属正常，不过事情发展到这步，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谁知道怜素香与司徒雷是不是故意放的口风，实际却是对当今皇帝心藏祸心。若是皇帝出了事，当值的侍卫可都是祸连九族的大罪。是以即便有人知道怜素香的目的所在，却也不敢拿朱祁镇和自家的前程命运作赌。

        我却没有其他人的顾虑，只是安心地守在养心殿，一如守株待兔的宋人，静候怜素香的到来。

        不当其政，不谋其事，我现在就有点这种心态。若是今天抓怜素香不到，杨士奇铁定倒台。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虽然有朱祁镇保驾，但我这个两江总督，没有了当朝首辅的支持，仕途也就到了头啦，以后我的，至多是个皇帝身边的弄宠，与权力中心可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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