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城废墟
        昏昏沉沉中，乘马万岁感觉自己正在和蓝头发骆驼摔跤，他抱着蓝头发的一条腿喊着“来呀！来呀！”，用脚绊倒蓝头发，蓝头发没有怎么挣扎，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摔倒在地，然后他喘着粗气，用身体死死地将蓝头发压在身下，他直觉必须把蓝头发压住，这样它就没办法用脚踢自己了……

        乘马万岁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帐篷里，透过帐篷门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天已经黑了。韩风头上扎着渗血的布带，正傻笑着坐在他身边。看到他醒来，韩风又恢复了他唠叨的本性，给他讲述了他昏过去后的事情。

        原来蝎子那一毒刺，让匈奴斥候的手脚渐渐麻痹，虽然没有昏厥，却吐着白沫再也无力挣扎，被他们俩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韩风准备把匈奴人绑起来时，却发现乘马万岁已经昏厥，而且怎么也掰不开乘马万岁抱着匈奴人的手指。只好用布带把乘马万岁和匈奴人一起捆了个结结实实。正好什长盖武发现他们许久没回，就报知了班司马。班超命令就地扎营，派盖武带了几个人找寻过来。大家一起把他们放到匈奴人的马背上驮回了营地。

        现在，班超正在另一个帐篷里审问那个匈奴斥候。

        “你可抱得够紧的。要不是你还有气，我还以为你被匈奴人锤死了呢。那个匈奴人后来一边用手锤你，一边都气哭了。”

        乘马万岁听到这也被自己逗笑了。

        “现在你可以算有勇气的人了，不再是胆小鬼了。要不是你死抱住他不放，我们俩还真打不过他，这家伙像头牛一样，要是被他抢到刀……”韩风说到这，两人都不禁有些后怕。正好，什长盖武端了碗热汤进来，伸手递给乘马万岁，说：“你只是开始养成了不害怕的习惯，这并不是勇气。虽然，你敢和韩疯子一起毫不退缩地扑向敌人。但这还不够！我问你：如果两个斥候都在，你敢冲上去吗？如果是四个匈奴人呢？”

        看着乘马万岁犹豫的表情，他继续说：“习惯了害怕之后，你只是有了勇气的基础。先估计了敌人的力量，才敢冲上去；在确定的情况下，才敢去拼杀。那么在遇到更多的敌人时，一定会害怕。所以，你需要锻炼无畏的胆气，古人说：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勇气。”

        “可是，他们都很健壮凶残。”乘马万岁心有余悸地说。

        “我看那些匈奴人，不过是一群肥硕的野猪而已！”什长盖武哈哈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乘马万岁还沉浸在什长盖武的话中时，一个汉军匆匆跑进帐篷，通知什长盖武到班司马账中听命。什长盖武立即跟着传令的汉军向班司马大帐跑去。

        不一会儿，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汉军们开始收拾营地、检查武器和马匹。什长盖武领着从事郭恂招来手下众人，开始给大家安排执行班司马计划的一场特殊的表演。

        原来，班超从匈奴斥候口中审问出，他们是匈奴出使鄯善国使团的前哨部队，共有五十多人，由一个百夫长带队。两个斥候在南下侦查时在大风中失散，其中一个被乘马万岁和韩风擒住。班超估计第二天早上，匈奴人就会因为一个斥候失踪未回而产生怀疑和警惕。根据被擒斥候的交待，匈奴前哨小队也计划扎营在鬼城废墟。所以，班超决定连夜突袭，吃掉这批匈奴小队。匈奴使团必然会惊疑不定而放慢前进的速度，而汉军使团就可以比匈奴人提前联络到鄯善国。

        一个时辰的准备后，汉军队伍鱼贯而出，像一条黑色的蛟龙，扑进装满月光的戈壁中。

        鬼城废墟周边是几座陡壁小丘，环绕着周围不过四百步的废弃村落遗址，陡壁的山丘因为岩石被风蚀而变成了各种诡异的造型，或如猛鬼夜行、又像怪兽群奔。夜风中更随着风向变化或风力大小发出惨厉或凄婉的啸叫。因为废弃村落的残垣断壁可以避风，村落的墙壁中还能找到一些可以生火的废弃木料，这里才成了商旅们歇脚扎营的地方，而小镇靠南面一口偶尔溢水的水井边成了最佳的扎营场地。

        三更刚过，水井边匈奴使团的营地正中那堆大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篝火边扔着几个喝空的酒袋和羊骨，匈奴士兵们都已经躲进帐篷中酣睡。村落四角各有一小堆篝火，每堆篝火边都有四个哨兵在轮流守夜。

        南边最靠近营地的四个匈奴哨兵，围坐在火堆边，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狩猎的趣事。他们并不担心汉军，战事虽然被汉军暂时占了上风，但百夫长说汉军在伊吾卢（现哈密）刚刚站稳脚跟，肯定还需要时间补充粮草和休整人马。因此，在今天夜晚的戈壁里，野狼群要比汉军更可能光临。

        阿达靠坐在一块岩石边。他的家曾在遥远的北方，他的父母因草原连年大旱，寸草不生，不得不随族人南下。阿达出生时，部落间常因争夺草场而冲突不断，他的父亲就死在一次部落征战中。当阿达也成长为一名北匈奴战士时，南匈奴的部落已经被北匈奴赶到汉人的地盘去了。阿达常常会和同伴们一起在劫掠村落后，从汉人紧闭的城门前，满载着抢到的物品纵马挥刀呼啸而过。他也常常在夜间想起小时候坐在父亲的马前在长满野花的草原上追逐自家的羊群。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父亲身下马蹄的奔走声，哒哒哒、哒哒哒……

        不对!这不是一匹马在奔跑！

        他猛然惊醒过来，刚一抬头就发现坐在对面的同伴头颅被一道闪电带到了半空。他大叫着抽出刀来，却被一匹从黑夜中飞出的骏马撞飞在一旁，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外跑，但是，他看到更多的战马正围绕着村落奔跑，战马上是汉军的旌旗和战士。

        他刚一犹豫，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飞到高处时他第一次发现，汉军竟然还有骆驼兵！他看到一个少年汉军正在飞奔的骆驼上挥舞着长刀，听到更多的的惊呼声和喊杀声。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扑倒在沙地上，看到了天空无数的星星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暗，

        只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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