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借力凭风喜添狼才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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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借力凭风喜添狼才
  (顺治十六年四月)在返回柳营府邸途中,吴三桂回想起近日一桩桩事情,不由放缓了马蹄步伐。藩旗兵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投诚兵趋炎附势、瞬息万变,绿旗兵良莠不齐、七零八落,新标兵若即若离、难以笼络,满兵飞扬跋扈、桀骜不驯,缅甸永历帝苟延残喘,边境有晋王李定国、巩昌王白文选虎视眈眈,各路土司蠢蠢欲动,省城周围也是暗伏杀机。身为驻镇藩王,若要从中谋划万全,确实难比登天,稍有不慎,即可酿成迭连兵变,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吴三桂心事重重地回到卧房,等坐定后才觉察到全身已是筋疲力尽,丑时出去,戌时方归,一日未得空闲。陈圆圆走过来,服侍解带宽衣,闻见一身酒气不禁疑问:“王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吴三桂捡了件喜事说:“我刚收了一位义子,名叫**,人称马鹞子,这个人可是异常勇猛,我在军中早有耳闻,恨不得即将其招至麾下。这次蒙中堂大人作主,终于如愿以偿了。”陈圆圆含笑道:“此人能得王爷赏识,必定有过人之处。”吴三桂顿时来了兴致:“这个辅臣可是难得之武官,在战场上策马如飞、所向披靡,连清军骁将都惧他三分。辅臣从御前侍卫做到总兵,对中堂大人一直都是谦恭谨慎小心伺候,一个武官能这么有情有义,更属难得可贵。改日我把辅臣带到府上,让夫人见见。”陈圆圆却不大感兴趣:“王爷喜欢就行,妾身就不见了。”吴三桂笑着劝说:“那明日我先带辅臣到旗营转转,可以后总得让我儿认认府门吧?”陈圆圆低头不语。吴三桂又接着称赞:“我今日细细瞧了,别看辅臣是个武官,却也是面净少须,真是件奇事。”

  陈圆圆见王爷喋喋不休地讲着,打断说:“王爷前日刚刚骂走了应麒,今日又忙着收义子,岂不是叫人寒心?”吴三桂将语气一缓:“应麒是我亲骨肉,怎么会因此冷落了他?只不过辅臣这种良才实在难得,又是中堂大人亲自作主,所以我才收下他,等夫人见了,一定喜欢。”陈圆圆淡然说道:“辅臣优秀,妾身自然相信王爷眼光,只盼王爷莫要顾此而失彼。”吴三桂自有一番道理:“夫人这是吃醋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应麒好,应麒一直由夫人抚养,被惯坏了不少。咱们这些官兵全都是脱缰野马,一个个我行我素,也该给他们找个表率,否则实在不成体统,旗营风气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陈圆圆则不以为然:“王爷总是看着外人顺眼,整日挑自家人毛病。妾身早就看出来了,谁和王爷越是亲近,越容易落得一身过错。”

  吴三桂道出内情:“打铁炼钢,我当然更器重自家人。藩下士兵五年就更迭一批,武弁差不多十年一换,趁着这次在云南站稳脚,咱们藩旗也该培养一批年轻统领了。”陈圆圆试猜心思:“王爷所指,自然是吴应正、吴应麒、夏国相、胡国柱、王屏藩等人,只不知王爷怎么个培养法,想必是轻重有别、因人而异了。”吴三桂微笑相问:“夫人当真聪慧过人,为夫之心思,又如何瞒得过夫人?夫人不妨先言之。”陈圆圆细加猜想:“应正向来懂事稳重,待人接物亦周到,一直不劳王爷费心;国相、国柱两人,一个自恃才能、性子太缓,一个年轻气盛、性子太急,王爷自会分别调教;屏藩直率果勇,然个性难驯,王爷必得软硬兼施;至于应麒,如果王爷觉其一无是处,不妨以身教之。”吴三桂再作评价:“正儿品性周正,只是于武官而言稍显文弱,我尽量使其多见见战阵,不会过多为难;国相身份优越,平日骄怠些无妨,就算不合军纪,然其顾惜颜面,说话重不得,一点即可;国柱自幼争胜好强,又能言善辩,可性格倔强,只要严加管教,以后必是文武全才;屏藩心高气傲,可带兵是一把好手,只是过刚易折,还须适度引导,正如夫人所言——软硬兼施。”陈圆圆小声提醒:“王爷还没说应麒呢。”吴三桂故意给出法子:“对付他容易,打骂即可。”陈圆圆心有不满:“应麒又非身在敌营,王爷何来这些说词?”吴三桂提起就为难:“这个兔崽子着实是让人头疼,明明一打就能变老实,可夫人偏偏时刻护着他。”陈圆圆听之不语。吴三桂摊开双手说:“我不过发了两句牢骚,还没动手教训他呢,夫人就不乐意了,我就多余管他。”陈圆圆替应麒抱不平:“咱家麒麟天性可善良着呢,人又聪明,哪怕有了错处,王爷说他两句就是了,根本就用不着下狠手管他。”吴三桂哭笑不得:“他善良?夫人知道他脑子里有多少鬼点子么?所谓聪明也都是小聪明,他肚子里花花肠子可多着呢。”陈圆圆偏心地说:“没王爷花花肠子多。”吴三桂欲辩无言:“我真是没处说理去。夫人要总是这么袒护他,他早晚能闯出天大祸事。”陈圆圆摆出实例:“应麒驻在罗次,一切风平浪静,王爷当听说了。”吴三桂另有所见:“未必,等咱们二人全不在他身边时,他能把罗次掀个底儿朝天。别让我逮着他,否则有他好果子吃。”陈圆圆平息说:“应麒如今远在罗次,王爷哪里去逮他?暂且省省心。”吴三桂转过来说:“夫人把我儿子宠成这副样子,这笔账我还没跟夫人算呢。”

  转日在官署议过事后,吴三桂携引**、张勇等标员来到旗营阅武,都统吴国贵、副都统杨坤在后作陪。吴三桂边走边介绍:“现在省城各路大军集结,负荷过重,所以本藩下令左旗暂在罗次驻营,由右旗官兵主理省城防务。”张勇带着疑惑问:“王爷麾下藩甲只在昆明、罗次两地驻扎么?”吴三桂笑容中流露出自得之意:“当然不止,贵州后路与腾越前路另有驻兵,除此之外,汉中府还有部分官兵留镇。”张勇由此说道:“平西兵额确为三藩之冠。”此话赞许中稍带刺耳,吴三桂略作解释:“这也是用兵所需,毕竟朝廷劲敌还在滇缅。”**望着校场赞叹:“关宁精锐名气大得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由义父带兵对付那些乱党简直如同踩蚁。”吴三桂呵呵笑道:“就借我儿吉言。”**趁机献好:“辅臣手下这八百标兵虽然武备不及,也随时愿意听义父调遣,上阵杀敌,在所不惜。”吴三桂内心感慰:“洪中堂果然慧眼识人,等逢得合适机会,本藩一定请旨为诸位武官叙功求赏。”武官皆是面带笑意,由于还有军务缠身,几人不便久留,观看操练又谈了数言便告辞离去。

  三人在空地上慢步而行,吴三桂询问意见:“你们觉得这四员武官怎么样?”吴国贵张口即说:“不可靠。”杨坤稍显缓和:“吴都统也别说得太绝对,洪中堂为王爷举荐武官自然是一片好意,不可能存心谋害王爷,这四位武官肯定有各自长处。”吴三桂向来爱慕人才,指出说:“正是这话,关键在于如何笼为己用。”吴国贵坚持己见:“就怕他们跟王爷不是一条心,王爷白搭工夫,毕竟标营和藩旗有别,他们几人到底是属于朝廷。”吴三桂究问道:“如果连标员都笼络不好,以后还怎么去安抚那帮投诚官兵?趁着永历逃往缅甸、南明政权全盘俱溃,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收编残众。若是因武官内部向背而造成军心不稳,云南战局极易发生逆转,毕竟现在南明军队主力尚存,且时刻都在观望,一旦我军发生内乱,南明武官必然发动反攻。所以咱们藩旗必须与禁旅、标营并肩作战,绝不能重蹈南明内乱覆辙。”吴国贵仍执着地说:“他们顶多算作同僚,不会真正听命于王爷。”吴三桂嗔责道:“国贵你怎么回事?还要我解释多少遍?”杨坤在旁劝告说:“吴都统少说两句,别无故得罪了人。”吴国贵直言不讳:“末将也就明说了——儿子跟儿子不一样,王爷别认错了儿子。”吴三桂反倒开怀:“行了,我听明白了。不过你凭良心讲——**和吴应麒到底谁更有优势?”吴国贵稍顿了一下,心存偏向:“只要王爷给次机会,应麒统兵作战一点问题没有,而且绝对老实本分;那个**顺手抓根竿子就能往上爬,王爷别被他那些好话蒙蔽了。”杨坤从中调和:“吴都统就别操心了,王爷分得清远近亲疏。”吴三桂正色道:“军中无父子,谁也不必讲私情。吴都统单独来一下。”

  私下单独谈话,吴三桂先是平婉地问:“国贵,你跟张勇、**之间有个人恩怨么?”吴国贵干脆地回答:“没有。”吴三桂微微颔首:“那就好。”吴三桂揪住方才问题不放:“你继续说——除了老实本分,吴应麒还有什么长处?”吴国贵察觉到王爷神色微变,遂不便再提,沉默半晌。吴三桂主动发问:“他是善良聪明么?”吴国贵不再揣度,肯定地说:“没错。”比照夫人所言,吴三桂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国贵啊,你们偏心总得有个尺度,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吴国贵仍旧嘴硬:“末将就是实话实说。”吴三桂未加批驳,而是说:“很好。一会儿你亲自给四个标营送些战马过去,顺便多谈谈、多转转,然后回来实话告诉我——那些标员身上究竟有什么缺点?或者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规矩?你最好有话可说。”吴国贵深感为难:“这……”吴三桂硬逼着说:“三个时辰之内把事情办完。去请杨协统过来,另外传话下去,从副都统到参领每人单独来见本藩。”

  副都统杨坤进来之后,吴三桂和颜示意:“杨协统,请坐吧。”不免劳心地说,“有些武员实在让人头疼,太意气用事,丝毫不懂得顾全大局,而且又不服管教。”杨坤替吴国贵说好话:“其实也是天性使然,倘若武官都变得老实巴交,底下士兵也就没有斗志了。”吴三桂细细想来,喟然叹道:“还是你们这些老兄弟能屈能伸,最能替我分忧。只是光阴似箭,又历经了几场大仗,有多少手足都在中途撒手人寰,想起来就令人痛心呐。”杨坤念起过往,亦黯然叹道:“这一路确实不容易。”吴三桂不免多虑:“眼下还有咱们这些人撑着大局,可百年之后,藩旗晚辈能否守得住这份战果,此刻尚不敢多想。”杨坤至此已听出话音:“我明白王爷意思,藩镇必得与各镇协力,方能保住基业。”吴三桂更明了地问:“如果连标员都信不过,本省还有何人可用?”杨坤识大体地说:“王爷就择优取用吧。”吴三桂讲明说:“我这也是为了云南大局着想,不可能太偏心,只是有时候无暇顾及各人想法。杨协统平时也多留心,尽量别让武官之间发生冲突。”杨坤答应着说:“是,我能劝就劝。”

  杨坤退出后,右旗副都统高得捷紧接着进入。吴三桂微笑示意:“高协统不必拘礼,快快请坐。”高得捷告了坐之后问道:“王爷找末将有什么事?”吴三桂先是客套地说:“咱们刚刚迁来省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高协统多费心。”高得捷于是主动说:“王爷请吩咐。”吴三桂陈述情况:“永历这一撤,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南明遗老藏身在各个州县,这伙人不可小觑,一方面是防止他们相互勾结、伺机谋反,另一方面那些文武官员久经仕途,必有济世之才,如若有可能还是以笼络为主。所以说寺观、客栈、田庄这些地方还得多安插人手,请高协统想一下对策。”高得捷略作思索后回道:“既要保持暗中监视,又不能公开得罪他们,末将以为还是加派暗人为妥,万事离不开衣食住行,可以从营里选出些机灵士兵,或者与附近农户认了宗就势住下,或者扮作商人贩运粮菜衣料,总之慢慢渗入打听,这事儿急不得,另外在沿途布下暗哨截查可疑驿递人员,不仅是排查文武官员,哪怕发现他们亲属也可作劝降之用。”吴三桂满怀信任:“一切就依高协统安排,本藩拨出两百名暗人,全归高协统调派。”

  护军统领吴应正年纪轻轻,有玉树临风之态,乃是吴三桂长兄吴三凤之子,轻盈近前行礼:“末将吴应正参见王爷。”吴三桂和善可亲:“正儿,私下里还是称呼二叔吧。”吴应正遂起身拱手唤道:“侄儿给二叔请安。”吴三桂见其彬彬有礼不胜喜欢,笑说:“正儿这么知书达理,要真是我儿子就好了,可惜二叔没这个福分啊。”吴应正谦声说道:“侄儿何德何能,还不及二叔万分之一呢,哪里高攀得起?”吴三桂呵呵笑道:“连正儿都这么自谦,那咱们吴家岂不是后继无人了?”吴应正腼腆一笑。吴三桂体贴地安排:“不必跟二叔见外,把这里当成自己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趁着现在街面平静,多带上几名亲兵往城里逛逛,用不着再请示,自己注意好安全就行,跟着二叔冒寒历暑辛苦了一路,在自家地盘就别再受委屈了。”吴应正微笑着答应:“多谢二叔。”吴三桂拍着肩膀说:“自家人还客气什么?行了,去外边转转吧,记着所有银两都从账房支领,要是看上哪家宅邸就告诉二叔。”吴应正自忖不便多扰,遂说:“是,二叔不必太为侄儿之事劳心,侄儿会照顾好自己。”吴三桂会心颔首,安排道:“你们护军营还是暂并到右旗,正儿就跟在二叔身边。”吴应正笑意称是。吴三桂随后依次与诸位参领谈过后,便召集众武官来主帐商议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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