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1 / 2)
        爷爷从检察院退休那年，奶奶查出肝癌晚期后长逝，半年之后，爷爷卖掉市里的房产，在郊区购置了一套小院。

        小院一亩见方，当中一座土坯小房坐北朝南，青砖混着黄泥砌成半米厚的外墙。爷爷说，前任房主是爷爷战友的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而且，房子的黄土坯里包的可是日本人碉堡上的青砖。听着爷爷的话，身高不足一米的我向土房行礼，满脑子英雄人物，相信我那时的目光一定像火炬一样。

        父母在外地做小生意，贪黑起早赚辛苦钱，我很小时被送到这小院生活，可以说，这小院就是我的童年。那时父亲偶然得到一张彩色电视机的票，于是同伯父、姑姑三人凑钱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彩电”这东西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物，爷爷从来都是把电视机锁在红木柜子的最上层，从来都是用那张最漂亮的花布盖上。过年时家人团聚，爷爷会自己取下花布，抬出电视机，亲戚围坐在电视前，密不透风的，热闹非凡。在我记忆中的一段时间，小院并不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如此热闹，或者说，每天都是热闹非凡。

        那是爷爷刚退休住进小院那年，七大姑八大姨、一面之交的，萍水相逢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找到各种借口喊着找老检察长办事。我这时一般会跨坐在小院西侧的矮墙上，吃着樱桃看热闹——有红脸的叔叔身体全身抖动如同筛糠，汗水仿佛贴在洗衣机外面的水滴，飘摇不定；有浓妆的白脸阿姨进门前先酝酿情绪，直到熟练地切换各种表情再鼓足中气发出做作的声音；有在腋下夹着小包裹的皮夹克大爷，抽包裹的动作一气呵成，气势如虹——送礼是个技术活。

        当时，来小院送礼的人有种特殊的做法，就是偷偷把礼品藏在院子一个废旧的洗衣机里，一般是成箱的罐头、油纸包的羊肉，甚至成条的香烟。得益于东北每年五个月冰期的天然保鲜，对那时的我来说，最幸福是永远吃不完的肉，每天都是饕餮盛宴。爷爷说，男孩子要多吃肉，牛肉馅的蒸饺，一顿不吃满20个就长不高了。眼看着爷爷包的，巴掌大小的饺子，义无反顾得吃到足数。妈妈接我回家读初中那年，体重达到人生巅峰，至今无法超越。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小院门前种花，后院种树，其余的平整地方种瓜果蔬菜。房屋西侧搭了一排围栏，爷爷本打算养几只鸡，后来却意外地养了一只鹅，一只从天而降的鹅。

        那天，我早上七点多醒来，天已大亮，再也睡不着，决定去房子西边的围栏打弹珠，这时感到天上飘来一股邪风。控制身体发抖，我挣扎着抬头，看到一只灰褐色的怪鸟从天而降。

        “哇---”怪鸟叫了。

        我跑回房间：

        “爷爷，爷爷，有只大鸟从天上掉下来了！”

        爷爷一脸不可思议，穿好衣服，拉着我走出来。

        “嘎嘎。”

        刚出门口，那只怪鸟嚣张的从门前掠过，伴随着怪叫。有爷爷撑腰，我仔细观察这怪鸟。翅膀灰黑色，身体浅褐色，体态蹒跚。

        “孙子，你赶它往西边走，我去截。”爷爷开启临时作战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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