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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野猪洞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但这并不影响大良安稳地歇息，他躺在稻草上，正做着美美的梦。

        梦里，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天上刮着冷风，是南方少有的冰冷刺骨的冷风，它们穿过大良家的窗户，它们从门缝里钻进来，呼呼吼吼宣泄了一夜。

        但在屋里头，黄灯昏暗的房间并不寒冷，奶奶正坐在炉子傍边，笑呵呵地哄着手，火苗从炉里窜出来，映射在泥墙上，暖烘烘的。大良看到奶奶给他准备的糯米糍，像桔子大小的糯米糍，大良能一口气吃掉七八个，奶奶总是笑他吃相像个猪崽，但体型又不像猪崽。

        大良狼吞虎咽着，暖暖的糯米糍下肚，满满的幸福感。大良不禁感叹以及感激，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大良，知道大良的喜好。那是当然的了，谁让大良是她唯一的孙子，她是大良唯一的奶奶？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更亲的人了，大良心里这样想着。

        吃完糯米糍后，奶奶催促着他睡觉，他安稳地躺在自己温暖的小窝里，又做起美梦来。

        梦里的梦里，大良又做了许多美梦，往复循环，就像走进螺旋下陷的楼梯一样，越走越深，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沉……

        这夜好漫长。

        洞外，一阵急促的鸟鸣声把大良吵醒，他揉揉眼，伸伸懒腰。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大良慌张地跑出洞口。

        完了，一整夜没有回家，奶奶岂不是非常担心自己，大良后悔地想着，似乎完全忘了昨天所受的委屈和生奶奶的气。

        大良急匆匆地往山下冲，走着走着，他又放缓了脚步。

        不对，是奶奶使自己委屈的，即使自己淘气一晚不回家，也算是对奶奶的惩罚，好让她知道她打人是不对的，而且学校发生的事情并不全是自己的错，奶奶没有搞清楚原委就责怪自己，是奶奶的错，没错，就是奶奶的错。

        大良心里赌气地想着，等下回到家一定不能先说话，除非是奶奶主动跟他说话。嗯！就这么说了算。从小到大，大良这招总是百试不灵，到最后奶奶总会来哄他，然后给他煮好吃的，奶奶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人。

        大良夜不归宿的负罪感突然释怀了，他美滋滋地蹦蹦跳跳着下山，来到河湾。经过一夜的流淌，河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清澈与平静，河湾也一如既往的幽绿与深邃。

        不平静的是河滩边上的一群村民，他们叽叽喳喳地往对面河岸浮在水上的草堆眺望过去，有的眯着眼张着嘴巴，有的伸长脖子，有的作西游记里孙悟空眺望远方的动作，实在让大梁觉得滑稽。

        向来喜欢热闹的大良跑了过去，也挤开人群往河岸对面望去。河岸对面的浮草堆边上，有个像麻袋的东西漂浮在水面。

        大良觉得人们可笑，连那些养猪户把抛在河面的死猪崽也好围观，这些东西他早就在黑水河的下游闸口见过太多了。大良心里咒骂着那些无良的养猪户污染水源，随后无趣地挤出人群，往家里走去。

        没走几步，大良突然心头一震。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大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但怎么可能不是真的？那分明就是奶奶昨天穿着的深蓝色麻布褂子，那分明就是奶奶昨天穿着的黑色棉麻布裤子，那分明就是奶奶。

        大良又回头挤进人群。

        这次大良看得很清楚，随后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他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失声地狂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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