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但是，”菲尔的第一千零二个幻影又出现了，似在逆转风向反驳他，故意让他难堪：“对于你这么一个一无所有、居无定所的家伙来说，当然乐意那么干，可是我──想想自己前半生为讨好村长付出的一切一切，那太可惜了，简直是功亏一篑的最坏结果。你的全部问题在于，太幼稚了，如果我想杀他，早在他调到村子来的第二个星期就动手了，用得着你这个没有一丁点儿礼貌的入侵者提醒吗？想必是不用的。于是你又提到了我的妻子，她的确总是听我的，只要是我的想法，她都会全力支持，你跟她说上一天一夜的俏皮话也无济于事，她不会笑一下，也不会做出任何回应，你对她来说，只不过跟路边的陌生人一样，她有时会大发慈悲瞧你一眼，不过仅此而已。所以，请你闭嘴吧，好好睡上一觉，别多想、别多说，我们一家人已被你折磨得不轻，请吧，睡吧。”

  这次，法西塔真的有了闭嘴的意思，摇晃他、旋转他的那股力量削减了许多，他的最后的挣扎也该结束了，他的一厢情愿的暗杀计划正式宣布破产，就跟惨败的追求者似的，他费尽唇舌，花了五天五夜尝试说服一个漂亮的姑娘跟他干那事，最终却还是被无情地拒绝了。那种失望，不是每个人都能切身体会得到，有些人根本不喜欢说服别人。

  “所以，好了，该启程了，”法西塔想：“从窗子跳出去。”可他又在那张竹床上睡了两天两夜，在第四天的清晨时分醒来了。他伸长脖子，肆意妄为地闯进厨房，见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就抓上一把，塞进嘴里，依照惯常的习惯，嚼一嚼，吞下去，打开水龙头，把嘴凑上去，咕咚咕咚喝上两分钟，是甘甜可口的泉水。

  他回到客房，暴力地把缠在身上每个部分的蔓衣撕扯下来，他再次赤身裸体。他从衣橱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烂掉的部分也被一种植物的表皮缝补上了，他感到相当满意，穿上了衣服，虽然当地的气候仍是相当湿热，显然穿一身蔓衣会舒服些。可法西塔仍要穿上自己的衣服。就在穿衣服的空挡里，客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孩子们小小的眼睛在门的另一侧，通过缝隙，偷偷观察这位就算讨好也难称之为贵客的人。法西塔早注意到了那些小小的偷窥者，但他没有吱声，偷不偷窥对他来讲根本无所谓，他没有需要隐藏的个人秘密，他选择无限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且如果有必要，他会满足孩子们的所有欲望，包括那些不良的、不健康的欲求。所幸他跟本没有孩子。

  菲尔夫妇早就出去干活了。天亮之前他们就得出发，一个去侍奉村长，一个到山野里劳作。不过女主人干的是田野间相对轻松的活计，她的丈夫是村长继任人，她该获得相应的好处、地位。他们都出去工作了，孩子们留在屋子里，被赋予无限的自由。法西塔把背囊抗在一只肩膀上，透过那条缝隙，看着孩子们略带兴奋，又显慌张的眼睛，于是他故意制造出假象：他正盯着别处看呢，全然没有发现偷窥者们。他倒想跟孩子们好好聊聊，单纯逗一逗他们也是好的，他喜欢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完全没有养育的责任，看着他们，只需享受纯粹的童真。一个较小的孩子在外头嘻嘻地笑了几声，法西塔走过去，把房门完全打开了，孩子们早就躲进了厨房，法西塔站在门前，左看看、右看看，装作稀里糊涂，弄不清当时的情况，孩子们在厨房里探出小小的、稚嫩的脑袋，在嘲笑他似的，却因为胆子小，不敢出来──乡下的孩子都这个样。法西塔明白了其中暗藏的玄机，如果换作小时候的他，他肯定不会躲躲闪闪，跟客人玩捉迷藏的。他会无视宾客的来到，照样做他的事，也没有兄弟姐妹会跟他一起戏弄客人什么的。

  法西塔回到客房，虚掩着房门，自己躲到门的一侧。不一会儿，孩子们又来了，带着三番四次捉弄他人的满足感，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不过最小的孩子弄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也没有人制止他。他们再次把眼睛对准门缝，差点儿惊讶地呼叫──法西塔不见了！他们骨碌碌地转动眼睛，寻找着──一无所获。狡猾的法西塔就躲在一侧，他在等待时机。突然，他跳出来了，他刚缝好的衣服挡住了门缝，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叫，四处逃散，永远不敢再来了，法西塔想跟他们聊聊的愿望也随之落空，他不免有些失望。却无法等待偷窥者的下一次到来了。

  他跑到客厅里，选中一个半敞开的竹窗，夹紧行囊，“嘭”地一声破窗而出，他摔得不轻，他忽略了屋下吊脚应有的高度，所幸屋外是一片柔软的泥土地，他花了十多分钟，艰难爬起来，一瞬间再次恢复了原本的身份，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再次左右他。他的左脚脚踝扭伤了些许，他一瘸一拐沿村庄小道往前走去，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人，大家都去干活了，要么像村长一样还在歇息，要么是不允许出门的像菲尔一样的仆人。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