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弟堂妹
        五岁那年，二叔给我送来三个堂妹，打小一个人和爷爷奶奶生活的我有了伴，生活从此变得热闹起来。一年后，二叔再次送来小堂弟，爷爷奶奶自是来者不拒，看着满家乱跑的孙子孙女，他们二老心里兴许是充满成就感的吧。

        然而照顾这样一个像幼儿园的家，属实不易。

        早上起来，奶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捅开煤炭火，有时火灭了还得重新生火，烧上一锅水。

        接着回到大床上，挨个把我们叫醒，睡眼惺忪的我常常坐在床头发呆，在奶奶的催促声中穿好衣裤，穿上塑料拖鞋慢吞吞的去打水洗脸。

        弟弟妹妹尚小，不会自己穿衣服，更下不了床，憋急尿的哭哭啼啼的喊着“哥哥，我要尿尿！我要尿尿！”实在等不急或者顾不过来的，直接就在床上解决了，为此奶奶还特意在床单下面垫了层塑料膜。总算是穿好了衣服，还得给弟弟妹妹找鞋，不是穿鞋，是去找。东边一只，西边一只，里屋一只院子里一只，有时厕所里还落下一两只，找来鞋子，还配不上号……

        好不容易给他们都穿上鞋子，还得拧手帕挨个洗脸，洗完脸，奶奶去忙活早饭，给妹妹们梳头的任务落到我头上。小辫就算了，把所有的头发收拢来，用橡皮筋一扎，算是完事儿，看似简单，其实还得随时应付头发打结，橡皮筋不够等诸多问题！那时候的我，确实是废了不少功夫。

        吃饭清一色的塑料碗，（哪怕地板是泥地，换成多少瓷碗、陶碗也不够摔），有的吃完了，有的还没找到筷子，问题还不算大，因为只要听见谁在哭，过去一看，就知道问题所在。

        就这，从起床到吃完饭，每天不折腾两三个小时不算完。

        吃完饭，奶奶在腰间挂上一盒饭菜，装来一大瓶水，在竹篓里横着放平，让小堂弟站在水瓶子上面，然后抱着年龄最小的妹妹去山里干农活，边走边嘱咐我，要照顾好另外两个年龄稍大点的妹妹，别摔着，实在不放心，就让我和两个妹妹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

        比起三个房间的家，山里自然是宽敞得多。爷爷一大早匆忙扒拉两口饭，就赶着牛过来干活了，等我们大部队赶到，基本上已是正午。

        通常，爷爷拿来饭菜，准备吃，我们五个小孩都会跟着凑过去，想来一口，爷爷挨个，一勺一勺的喂我们，不过最后面的还没吃上，哼哼唧唧的说着也要吃，头一个已经吃完了，等到一人吃了一勺后，自己才猛扒拉两大口，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又开始第二遍的喂食……

        爷爷奶奶在地里干活，我负责看着弟弟妹妹。我常带着他们去捉蛐蛐打架，翻蚯蚓回家喂小鸡，或者去摘路边各色野花，教他们吃野果，弟弟妹妹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我到哪里他们就去哪里，跟不上的干脆坐在地上哭，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不走的，牵着走不动的，摘野百合，找鸟窝，寻野果……

        遇到不平整的山头，爷爷不让乱跑，我们几个就坐在一起搓泥巴玩，找来路边不能吃的野果，用硬草芊子串成项链。或者在路边搬来小石块，做小房子，玩过家家。（一般情况我都是当妈妈，随便谁当爸爸，也无所谓谁是孩子）

        记得有一次，奶奶正在地里干活，听见小妹妹兴奋地喊:“奶奶，奶奶，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其他几个妹妹看见了，跟着叫到:“好大一条蚯蚓，给我，给我……”然后都跑过去抢，小妹妹直接奔着奶奶而去，奶奶回过头来，见着小妹妹拿着一条蛇得意的在头顶来回舞，吓一大跳，赶紧放下手中的锄头，一巴掌将小妹妹手中被扯得半死不活的蛇拍飞，仔细挨个查看，知道没人被蛇咬伤才放下心来，后来问起谁说蛇是蚯蚓，妹妹们都相当团结的把我供了出去……

        后来我去外婆家上学，爷爷奶奶带着弟弟妹妹，仍旧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再后来二叔做生意挣了点钱，便把弟弟妹妹们接走了。接走的那天，妹妹们舍不得离开爷爷奶奶，最小的堂弟更是死死的抱着爷爷的腿，二叔找来竹条子，直接动粗，打得妹妹们哭天喊地，挨个拉着扯着上车，趁车门没关，妹妹们偷偷的抹着眼泪，溜回爷爷奶奶身边，仰着头不停的抽泣着说:“奶奶，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要奶奶，呜呜，我要奶奶……”奶奶哭得更凶，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用手重重的抚摸着妹妹的头，以沙哑的声音说着:“孩子，他是你们的亲爹呀……以后，你们总是要跟他一块儿生活的呀……”

        相同的话，奶奶是最先对我说的，当时我哭得更凶，闹得更厉害，任凭我父亲怎么打我，我都不依，上了车就拼命的击打玻璃窗，甚至头都用上了……

        时隔多年，那些岁月正在远去，以后的时代，也许永远不会有我家这种情况发生，有时候我觉得是一件幸事，有时候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再见到我可爱的弟弟妹妹们，那是15年的夏天了。那时，他们已经长得和我一般高，对我很是热情，带我去他们学校逛，请我吃冰淇淋，还说要带我去看电影，不过因为他们的零花钱凑不够，最后没去成。几个人凑在我身边，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着，现在再想起，还有点憋不住眼里的泪水，便不作细说了。当我问到有没有想念爷爷奶奶时，他们默然，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有两个堂妹已经结婚，孩子会说话了，不知道她们在给孩子穿衣喂饭时，会不会想起爷爷奶奶，会不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自从他们离开后，奶奶到现在没见过他们一面，爷爷临走前，也没见着他们。我不愿意揣度，他们不回家看望爷爷奶奶的原因，不想知道他们接受了什么样的思想改造，更不想理会二叔二婶和爷爷奶奶之间的纠葛，

        往事如风，记住那些美好的，不好的，让它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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