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远客 (1 / 2)
        往日多少曲折。宛若流云般——划落，划落。

        又一阵疾风骤雨歇止。

        天空洗刷过后，亭亭玉立着美丽的虹桥。

        靠近湾流的岬口处有一片狭长的杂木林，暴雨将至，嘈杂声便趁乱而起。

        一只领头的胡雁在箭尾猪的驱赶下奋力拍打着翅膀，不断高飞。身后散乱的雁群也不断紧跟步伐。刹那间，似乎惊动了整片森林，动物们夺窜而出。待他们安静下来，发现只是虚张声势后，倒也乖乖的原地打转，对着罗列成人字的队形穿过虹桥的大雁们表示同情赞许。只过了一会儿，他们安逸的样子就被雷鸣电闪所击退。

        看似乌云也不会在它们身边退散，太阳露出一刹柔和的光亮，撒在它们平坦的羽背上。领头的胡雁没有捷径可走，必须分秒必争，杂木林成为了它们最后的安歇之地，必须赶在黄昏落幕之前飞回去，巢穴里还有嗷嗷待哺的雁儿，阵阵呻吟的呼唤。

        这些暴风雨馈赠的初美印象一直停留在：这只有着五百年修为的星罗鳄上。水下，它正静静划摆着磅礴的身体。几百艘破旧的渔船仿佛无人看管，陷在失离走散的边缘等待认领。在它潜出水面时，渔船上的桅杆还挂着若即若离的残帆，仍希翼着夕阳垂没的第一缕斜刺的微风，在这里吹拂，船的坟场。船身接连起伏，顾自轻摇晃荡。这场景让星罗鳄欣然想到：待会将要化身成形，它即将用人类的方式爬进船舱，支身平躺在船板上，睁开犹如混沌初开的双眼，重新注视着桅杆的倾斜是否会有一种想去拉扯船帆的心愿，好继续航行远方。它暗自心许：希望接踵而来的那种——徒劳无益的感觉不要那么糟糕就好。想到这，它耐不住喜悦，颚骨闭合，鼻翼卷进一股潮湿的气流，它设法努力平静下来，好准备再次潜入幽深的水底。完成它最终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心蜕变。

        它知道此次飞升，虽有逆改天命的不争事实，也会引起江面不自然的泛白，由此还会引来人神共愤的惩罚。但——无所谓了。它纵使修为五百年，比之长寿绵延，它更愿意在此刻放手一搏。五百年血泪辛酸的体验，快乐总是很短暂。桑田覆为苍海在它的眼里不过是掩盖真实的又一记虚晃的招数。它万里奔袭，途径过富饶的沼泽，泳弋过碧蓝清澈的水域。

        它的背上曾经留宿过一个纯洁善良的男孩，他不会说话。

        因为它的过失，冒昧轻信了一条美人鱼的谎言，虽然那谎言美丽动人，但他应该早点知道关于和人类结合的古老诫言。

        浪漫约等于爱情，忍受约等于接纳。可命运波及万物，死亡可引导真相。

        王子在它的帮助下和人鱼公主顺利完婚，不过他们的小小城堡只能改建到它那厚甲坚实的背上。各自都很明白幸福的代价就是要为彼此的结合割弃令人景仰的身份。一个侪身于贵族的荣耀，一个牵系着家族的兴衰。

        他们幸福的结晶，新生儿的降生，彻底宣告了美丽童话的破裂。当王子从美人鱼公主冰冷的怀抱里掀开挡住婴儿脸上的毛毯时。他看见了一只腮帮蠕动的鱼头，起初他还以为这是自己大喜过望所造成的幻觉，为此他还使劲揉了揉惊魂未定的眼睛。他手有些哆嗦，待重新将毯子遮住婴儿的脸庞。他双膝跪地，两手抓握胸前，他低声祈祷着，祈祷上天不过是跟他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来考验他担当父亲的决心有多么不可动摇。他颤巍的手，再次伸向那截，盖在他们的孩子脸上的毛毯。他不忍再看，他们的儿子确确实实长了颗鱼脑袋，丑陋的令人气馁。他感到绝望，为答应妻子留下孩子，眼睁睁看她难产死去。往日不敢回首，她多次反复的期待孩子会给他们多带来一些明亮的曙光。他们甚至决定了要带上孩子重返过去的生活。只要给他们多看几眼他们的孩子——他们就会接受这个孩子更像人类，以后也会和鱼人部落一样，长时间在水下作业和彼此面对面无障碍的交流。可是现在，王子都不敢再瞥一眼他的怪物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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