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指南国
        第一章剑指南国

        每一个天神来到世间，都有自己的使命。使命结束，便生命终结魂飞上天灿烂星河，魄归大地永留尘世，而大地之上的每一座王陵，便是他们曾经存在和他们丰功伟绩的象征。

        千百年来，赤县神州的战火一直未熄。作为神州中心的长安城，虽东有崤函、西有陇蜀、南有秦岭、北有高原大河等天然屏障，然其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优势，更使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异族的铁骑一次次踏破西北高原，横渡黄河天险，翻越连绵雪山，在长安大地燃起熊熊战火。传闻长安附近七十二陵，任何一座陵墓中都有沉睡待醒的帝王和无数惊人的传说。

        天定年间，天雍王朝从太祖皇帝至现今第十一任皇帝周世武，皇都长安承平两百余年。王朝尚青色，拜青龙。传闻太祖皇帝母亲梦见青龙入腹有娠，后产下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开国，又屡得青龙相助征战四方，最终建立天雍王朝。王朝占据赤县神州绝大部分山河，在屡次开国战争中，犬戎、鬼方、突厥、吐蕃等部族被追赶到神州一隅早已臣服。

        二年九月二十一日，天色晴好。隔天便是天雍王朝第十一位皇帝周世武诞生日的天宁节，此节又逢立冬节气，因此京城更加繁华，各国使者满载贡品宝货拥挤于道，沿街摊店吵闹喧嚣，官宦公子小姐络绎不绝，上至宫禁，下及民间，都忙着准备过冬物品，出宫采办的小吏杂役也随处可见。

        终于，立冬日、天宁节姗姗来迟。此日奇寒，天色未明，皇帝即带领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亲往太庙祭祀。太庙之中，太祖高祖等皇族牌位中间正中，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石柱直上庙脊。周世武虔诚地跪拜三次之后，恭敬地点上三柱檀香。庙乐响起，香烟袅袅，周世武俨然看到青烟汇成一条青龙，顺着石柱缠绕升腾而上，在至高处下望片刻后倏忽不见！皇帝不由得心中一惊，用蟒袍袖子擦了擦眼睛再看，眼前只剩余烟袅袅、青龙依旧；回顾身后，伴随而来的太子宗亲、王公大臣，依旧在冰冷的地上低头长跪。

        祭祖仪式依照礼制终于结束，周世武不安的心却未曾放下，在承德殿接受完王公大臣、各国使节的上寿之后，不及赐宴结束，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

        半夜的天空繁星渐稀，终南山如同天柱直插霄汉。山巅，北望长安灯火万点喧闹声如在耳边，南望秦岭万山白雪皑皑。三更时分，观天台上司天少监李玄风臃肿的棉袍难以抵御刺骨的寒意，微醺的双眼俨然看到一条巨大的青龙从长安升起，在空中缓缓向西方昆仑奔腾而去！这一惊尚未平定，几天来缓缓移动的客星也进入了紫薇垣！青龙就是天雍王朝的气运，而“客星入，必有兵殃”！来不及细想，李玄风即刻骑马弛向皇都长安。

        这一夜，注定无眠。东凉国祭祀台上，女巫以青牛白马夜祭天狼星，天狼星动。在大帐里风与火的呼啸声中，东凉国主慕容烈“知会西夏、吐蕃、突厥各王：月圆之夜，大军南下”的声音，响彻部落。

        这一夜，吐蕃国王悉力论热、西夏国王李继隆、突厥国王沙伊目也都无眠。异常天象引起的巨大躁动，搅乱了赤县神州的表面安静。所有一切，都蠢蠢欲动。

        昆仑山最高峰不周山上——赤县神州离天最高之处，冬雷滚滚，乌云深处电光四射。与黄帝争夺帝位失利后，共工怒撞天柱不周山，从此绝地天通。崩裂的阙口处，青、白、黄、黑四色巨龙在乌云中相互撕咬着向上腾起，却无法到达云端，声音震耳欲聋。

        紫微宫中，将成炼狱的赤县神州在乾坤镜中变幻显现；天枢阁里，天心凝望郎将星：你是我的一场梦。

        月圆之夜所诱惑的，除了狼群的亢奋，还有铁骑的沸腾。

        木叶山上的祭祀已经完毕，“鬼箭”仪式也已结束，白狼图腾在祭祀的烟火中愈发庄严神圣：如金刚怒目，如降世神灵；草黄马肥，山脚下群马的鼻气在凛冽的寒风中汇成一片白雾，五十万铁骑十五日内已集结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复仇的怒火就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天雍王朝的皇都。

        慕容烈的王帐中，于越慕容羽之面色平静如水。虽然年少，慕容羽之却以勇敢、智慧著称部落，二十岁即担任东凉国于越一职。此刻，王帐中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国师、巫师身上，所有人等待的，都是一个神圣的时刻。

        月圆。巫师的眼中淌出血水，国师用尽自己毕生的恭敬高喊：狼神指引吧，部落的勇士们，让你们的马蹄踏破南国皇帝的美梦！

        立冬以来有关长安城西北方向敌军不断逼近的消息日日传来，长安城里人心惶惶，翻越秦岭经过商州前往中原的万里丹山路上，南下逃难的富商贫民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王朝大臣家属。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神情悲伤，行色匆匆。

        确切的消息，是东凉国主慕容烈御驾亲征，先是在野狐岭之战中大胜天雍王朝三十万守军，不久又袭破乌沙堡、乌月营，占领德兴府后，居庸关守将夜逃，于是天雍王朝失去东北的天然屏障，东凉铁骑三路南下，右军从西，五日即进围大同，居高临下俯视龙城；左军遵海，相继攻破沿海城池，隔断天雍王朝与高丽国联系；慕容烈亲率中军，由慕容羽之率军相护，不到两个月攻破太行山以东三十余城。三路大军互为犄角，一路南下直逼天雍王朝腹地，王朝守将战死、败退、投降者不计其数。

        又有消息称，西夏国主李继隆与东凉化干戈为玉帛，以三十万骑兵东出河套，越过黄河沿西夏与天雍两国边线陈列。自古神州两大马场，分别是黄河以西的河套平原和神州的东北平原。而今两大马场同时以铁骑踏破关河，大有南下吞并天雍王朝之势。更有消息称，十多日前，西夏铁骑已经在三川寨、好水川、定川寨三处与天雍守军接触，虽然双方互有胜负，但天雍守军被迫节节退败，西夏铁骑已经逼近延安府，离长安城不足一千余里。李继隆虽未亲征，但却将绝世神兵、镇国之宝大夏龙雀亲授其弟李继兴。这让本以武艺卓绝的李继兴如虎添翼，在无数场与西夏边将的拼杀中所向披靡。

        又有消息称，吐蕃国王悉力论热命国师阿格朗日、副相布多丹带领僧兵分两路翻越重重雪山攻打天雍王朝边陲，其中阿格朗日领兵十万，与原潜伏在青海湖畔的十万兵力会合，直逼秦州、熙州；布多丹领兵四十万，随时可能越过大渡河，向天府蜀地发动攻击。

        除此之外，西域三十六国也纷纷蠢蠢欲动，王子皇孙、江湖术士、三教九流乔装打扮，或明或暗刺探消息，天雍王朝的瞬息变化他们都了如指掌。

        天定二年冬十二月，西北风带着胡马的味道与刀剑的血腥，直逼关中。在慕容烈的谋划下，恒王木黎哥迅速以二十万铁骑在野狐岭大破天雍王朝五十万雄兵，之后兼领西夏十五万兵力，从云中而下历破绥德、延安、鄜州，此时正饮马渭水，虎视关中。

        密集的攻城号角日夜响彻大地，不断震落着城南终南山上雪松上的积雪。长安城外，是如同雀列的三十五万东凉、西夏联军；城内，天雍王朝八十万戍军固守，使相黄似忠亲自督战。虽然拥军八十万，天子却迫于以往的败绩，不敢轻举妄动出城一战，而且，中原腹地勤王之师虽然日夜兼程，却受阻于李继兴十五万西夏兵力的阻挡，无法经由蓝关、函谷二道靠近国都，西线又受迫于吐蕃压力，无法出兵相援。

        重兵长期围困，援兵无法到达，天雍王朝的灭亡危在旦夕。朝谒玉清昭应宫、祭祀太社太稷风雨雷师、释奠文宣王武成王……所有应当祭祀的神祗都已祭祀，然而兵事未见任何转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公大臣也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深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纷纷在早朝上建言破敌之策，但都不中其要于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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