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唐代宗被迫播荡 郭子仪为国尽忠
  吐蕃之入寇也，边将告急，程元振皆不以闻。冬，十月，吐蕃寇泾州，刺史高运以城降之，遂为之乡导，引吐蕃深入。过汾州，上始闻之。辛未，寇奉天、武功，京师震骇。诏以雍王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出镇咸阳以御之。

  子仪闲废日久，部曲离散，至是招募，得二十骑而行，至咸阳，吐蕃帅吐谷浑、党项、氐、羌二十余万，弥漫数十里，已自司竹园渡渭，循山而东。子仪使判官中书舍人王延昌入奏，请益兵，程元振遏之，竟不召见。癸酉，渭北行营兵马使吕月将精卒二千破吐蕃于离至之西。乙亥，吐蕃寇离至，月复与力战，兵尽，为虏所擒。

  上方治兵，而吐蕃已渡便桥，仓猝不知所为，丙子，出幸陕州，官吏藏窜，六军逃散。郭子仪闻之，遂自咸阳归长安，比至，车驾已去。上才出苑门，渡产水，谢生将王宪忠拥四百骑叛还长安，胁丰王共等十王西迎吐蕃。遇子仪于开远门内，子仪斥之，宪忠下马，谓子仪曰：“今主上东迁，社稷无主，令公身为元帅，废立在一言耳。”子仪未应。共越次言曰：“公何不言！”子仪责让之，以兵援送行在。丁丑，车驾至华州，官吏奔散，无复供拟，扈从将士不免冻馁。会观军容使鱼朝恩将神策军自陕来迎，上乃幸朝恩营。丰王共见上于潼关，上不之责，退至幕中，有不逊语。群臣奏议诛之，乃赐死。

  戊寅，吐蕃入长安，高运与吐蕃大将马重英等立故汾王守礼之孙承宏为帝，改元，置百官，以前翰林学士于可封为相。吐蕃剽掠府库市里，焚闾舍，长安中萧然一空，苗晋卿病卧家，遣人辇入，迫协之，晋卿闭口不言，虏不敢杀。于是六军散者所在剽掠，士民避乱，皆入山谷。

  辛巳，上至，陕百官稍有至者。郭子仪引三十骑自御宿川循山而东，谓王延昌曰：“六军将士逃溃者多在商州，今速往收之，并发武关防兵，数日间，北出蓝田以向长安，吐蕃必遁。”过蓝田，遇元帅都虞候臧希让、凤翔节度使高升，得兵近千人。子仪与延昌谋曰：“溃兵至商州，官吏必逃匿而入乱。”使延昌自直径入商州抚谕之。诸将方纵兵暴掠，闻子仪至，皆大喜听命。子仪恐吐蕃逼乘辇，留军七盘，三日乃行，比至商州，行收兵，并武关防兵合四千人，军势稍振。子仪乃泣谕将士以共雪国耻，取长安，皆感激受约束。子仪请太子宾客第五琦为粮料使，给军食。上赐子仪诏，恐吐蕃东出潼关，征子仪至行在。子仪表称：“臣不收京城无以见陛下，若出兵蓝田，虏必不敢东向。”上许之。福延节度判官段秀实说节度使白孝德引兵赴难，孝德即日大举，南趣京畿，与蒲、陕、商、华合势进击。

  吐蕃既立广武王承宏，欲虏城中士、女、百工，整众归国。子仪使左羽林大将军长孙全绪将二百骑出蓝田观虏势，令第五琦摄京兆尹，与之偕行，又令宝应军使张知节将兵继之。全绪至韩公堆，昼则击鼓张旗帜，夜则多燃火，以疑吐蕃。前光禄卿殷仲卿众近千人，保蓝田，与全绪相表里，帅二百余骑直渡产水。吐蕃惧，百姓又贻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将大军不知其数至矣！”虏以为然，稍稍引军去。全绪又使射声将王甫入城阴结少年数百，夜击鼓大呼于朱雀街，吐蕃惶骇，庚寅，悉众遁去。高运闻之，帅麾下三百余骑东走，至潼关，守将李日城擒而杀之。

  吐蕃还至凤翔，节度使孙志直闭城拒守，吐蕃围之数日。镇西节度使马林闻车驾幸陕。将精骑千余自河西入赴难。转斗至凤翔，值吐蕃围城，林帅众持满向外，突入城中，不解甲，背城出战，单骑先士卒奋击，俘斩千计而归。明日，虏复逼城请战，林开悬门以待之。虏引退，曰：“此将军不惜死，宜避之。”遂去，居于原、会、成、渭之地。

  十二月，丁亥，车驾发陕州。左丞颜真卿请上先谒陵庙，然后还宫，元载不从，真卿怒曰：“朝廷岂堪相公再坏耶！”载由是衔之。甲午，上至长安，郭子仪帅城中百官及诸军迎于产水东，伏地待罪。上劳之曰：“用卿不早，故及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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