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官军叛军鏖战 安史之乱终平 (3 / 3)
        史思明猜忍好杀，群下小不如意，动至族诛，人不自保。朝义，其长子也，常从思明将兵，颇谦谨，爱士卒，将士多附之，然无宠于思明。思明爱少子朝清，使守范阳，常欲杀朝义，立朝清为太子，左右颇泄其谋。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胜西入关，使朝义将兵为前锋，自北道袭陕城，思明自南道将大军继之。三月，甲午，朝义兵至僵子岭，卫伯玉逆击，破之。朝义数进兵，皆为陕兵所败。思明退屯永宁，以朝义为怯，曰：“终不足成吾事！”欲按军法斩朝义及诸将。戊戌，命朝义筑三隅城，欲备军粮，期一日毕。朝义筑毕，未泥，思明至，诟怒之，令左右立马监泥，斯须而毕。思明又曰：“俟克陕州，终斩此贼。”朝义忧惧，不知所为。

        思明在路桥驿，令腹心曹将军将兵宿卫。朝义宿于逆旅，其部将骆悦、蔡文景说朝义曰：“悦等与王，死无日矣！自古有废立，请召曹将军谋之。”朝义不应。悦等曰：“王苟不许，悦等今归李氏，王亦不全矣。”朝义泣曰：“诸君善为之，勿惊圣人！”悦等乃令许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将军，至，则以其谋告之。曹将军知诸将尽怨，恐祸及己，不敢违。是夕，悦等以朝义步兵三百被甲至驿，宿卫兵怪之，畏曹将军，不敢动。悦等引兵入至思明寝所，值思明如厕，问左右，未及对，已杀数人，左右指示之。思明闻有变，逾垣至厩口，自选马乘之，悦使人射之，中臂，坠马，遂擒之。思明问：“乱者为谁？”悦曰：“奉怀王命。”思明曰：“我朝来失语，宜其及此。然杀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长安！今事不成矣。”悦等送思明于柳泉驿，囚之，还，报朝义曰：“事成矣。”朝义曰：“不惊圣人乎？”悦曰：“无。”时周挚、许叔翼将后军在福昌，悦等使许叔冀往告之，挚惊倒于地。朝义引军还，挚、叔翼来迎，悦等劝朝义执挚，杀之。军至柳泉，悦等恐众心未一，遂缢杀思明，矣毡裹其死，骆驼驼负归洛阳。

        朝义即皇帝位，改元显圣。密使人至范阳，敕散骑常侍张通儒等杀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数十人。其党自相攻击，战城中数月，死者数千人，范阳乃定。朝义以其将柳城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时洛阳四面数百里，州县皆为丘墟，而朝义所部节度使皆安禄山旧将，与思明等夷，朝义召之，多不至，略相羁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建辰月，庚寅，子仪将行，时上不豫，群臣莫得进见。子仪请曰：“老臣受命，将死于外，不见陛下，死不瞑目。”上召入卧内，谓曰：“河东之事，一以委卿。”

        甲寅，上皇崩于神龙殿，年七十八。乙卯，迁坐于太极殿。上以寝疾，发哀于内殿，群臣发哀于太极殿。丙辰，命苗晋卿摄冢宰。上自仲春寝疾，闻上皇登遐，哀慕，疾转剧，乃命太子监国。甲子，制改元，复以建寅为正月，月数皆如其旧，赦天下。

        史朝义自围宋州数月，城中食尽，将陷，刺史李岑不知所为。遂城果毅开封刘昌曰：“仓中尤有麦数千斤，请屑食之。不过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东南隅最危，昌请守之。”李光弼至临淮，诸将以朝义兵尚强，请南保扬州。光弼曰：“朝廷以我以为安危，我复退缩，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贼安知吾之寡众！“遂径趣徐州，使代浑节度使田神功进击朝义，大破之。

        戊辰，诸军发陕州，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前锋，陕西节度使郭英叉、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为殿，自盐池入。滁泽节度使李抱玉自河阳入，河南等道副元帅李光弼自陈留入，雍王留陕州。

        史朝义闻官军将至，谋于诸将。阿史那承庆曰：”唐若独与汉兵来，宜悉众与战。如与回纥俱来，其锋不可当，宜退守河阳以避之。“朝义不从。壬申，官军至洛阳北郊，分兵取怀州。癸酉，拔之。乙亥，官军陈于横水。贼众数万，立栅自固，怀恩陈于西原以当之。遣骁骑及回纥并南山出栅东北，表里合击，大破之。朝义悉其精兵十万救之，陈于昭觉寺，官军骤击之，杀伤甚众，而贼陈不动。鱼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战，贼虽多死者，陈亦不动。镇西节度使马林曰：“事急矣！”遂单骑奋击，夺贼两牌，突入万众中。贼左右披靡，大军乘之而入，贼众大败。转战于石榴园、老君庙，贼又败。人马相蹂践，填尚书谷，斩首六万级，捕虏二万人，朝义将轻骑数百东走。怀恩进克东京及河阳城，获其中书令许叔翼、王世等，承制释之。怀恩留回纥可汗营于河阳，使子右厢兵马使阳及朔方兵马使高辅成帅步骑万余乘胜逐朝义，至郑州，再战再捷。朝义至汴州，其陈留节度使张献诚闭门拒之，朝义奔濮州，献诚开门出降。

        朝义自濮州北渡河，怀恩进攻滑州，拔之，追败朝义于卫州。朝义睢阳节度使田承嗣等将兵四万余人与朝义合，复来拒战。仆固阳击破之，长驱至昌乐东。朝义帅魏州兵来战，又败走。于是邺郡节度使薛嵩以相、卫、茗、刑四州降于陈郑、泽滁节度使李抱玉，恒阳节度使张忠志以赵、恒、深、定、易五州降于河东节度使辛云京。

        史朝义走至贝州，与其大将薛忠义等两节度合，仆固阳追之至临清。朝义至衡水引兵三万还攻之，阳设伏击走之。回纥又至，官军益振，遂逐之。大战于下博东南，贼大败，积死拥流而下。朝义奔莫州。怀恩都知兵马使薛谦逊、兵马使郝廷玉与田神功、辛京云会于下博，进围朝义于莫州，青淄节度使候希逸继至。

        史朝义屡出战，皆败，田承嗣说朝义，令亲往幽州发兵，还救莫州，承嗣自请留守莫州。朝义从之，选精骑五千自北门犯围而出。朝义既去，承嗣即以城降，送朝义母、妻、子于官军。于是仆固阳、侯希逸薛谦逊等帅众三万追之，及于归义，与战，朝义败走。

        时朝义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因中使骆奉仙请降，遣兵马使李抱忠将兵三千镇范阳县，朝义至范阳，不得入。官军将至，朝义遣人谕抱忠以大军留莫州，轻骑来发兵救援之意，因责以君臣之义。抱忠对曰：“天不祚燕，唐室复兴，今既归唐矣，岂可更为反复，独不愧三军耶！大丈夫耻以诡计相图，愿早择去就以谋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军何以得至此！”朝义大惧，曰：“吾朝来未食，独不能以一餐相济乎！”抱忠乃令人设食于城东。于是范阳人在朝义麾下者，并拜辞而去。朝义涕泣而已，独与胡骑数百既食而去，东奔广阳。广阳不受，欲北入契丹，至温泉栅，李怀仙遣兵追及之。朝义穷蹙，缢于林中，怀仙取其首以献。仆固怀恩与诸军皆还。

        甲辰，朝义首至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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