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安禄山起兵叛乱 唐玄宗仓促应战
        春，正月，安禄山入朝，是时杨国忠言禄山必反，且曰：“陛下试召之，必不来。”上使召之，禄山闻命即至。庚子，见上于华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下宠握至此，为国忠所疾，臣死无日矣！”上怜之，赏赐巨万，由是益亲信禄山，国忠之言不能入矣。太子亦知禄山必反，言于上，上不听。

        安禄山求兼领闲獾、群牧。庚申，以禄山为闲獾、陇右群牧等使。禄山又求兼总监，壬戌，兼知总监事。禄山奏以御史中丞吉温为武部侍郎，充闲獾副使，杨国忠由是恶温。禄山密遣亲信选健马堪战者数千匹，别饲之。

        乙丑，安禄山奏：“臣所部将士讨奚、契丹、九姓、同罗等，勳效甚多，乞不拘常格，超资加赏。”于是除将军者五百余人，中郎将者二千余人。禄山欲反，故先以此收众心也。

        三月，丁酉朔，禄山辞归范阳。上解御衣以赐之，禄山受之惊喜。恐杨国忠奏留之，疾驱出关。乘船沿河而下，令船夫执绳板立于岸侧，十五里一更，昼夜兼行，日数百里，过郡县不下船。自是有言禄山必反者，上皆缚送，由是人皆知其将反，无敢言者。

        禄山之发长安也，上令高力士饯之长乐坡。及还，上问：“禄山慰意乎？”对曰：“观其意怏怏，必知欲命为相而中止故也。”上以告国忠，曰：“此议他人不知，必张伯兄弟告之也。”上怒，贬张均为建安太守，伯为卢溪司马，伯弟给事中淑为宜春司马。

        夏，四月，癸巳，安禄山奏击破奚，虏其王李日越。

        二月，辛亥，安禄山使副将何千年入奏，请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上命立进画，给告身。韦见素谓杨国忠曰：“禄山久有异志，今又有此请，其反明矣。明日见素当极言，上未允，公其继之。”国忠许诺。壬子，国忠、见素入见。上迎谓曰：“卿等有疑禄山之意耶？”见素因极言禄山反已有迹，所请不可许，上不悦。国忠梭巡不敢言。上竟从禄山之请。他日，国忠、见素言于上曰：“臣有策可坐销禄山之谋。今若除禄山平章事，召至阙，以贾循为范阳节度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使，杨光为河东节度使，则势自分矣。”上从之。已草制，上留不发，更遣中使辅缪林以珍果赐之，潜察其变。缪林受禄山厚赂，还，盛言禄山竭忠奉国，无有二心。上谓国忠等曰：“禄山，朕推心待之，必无异心。东北二虏，籍其镇守。朕自保之，卿等勿忧也！”事遂寝。

        夏，四月，安禄山奏破奚、契丹。

        安禄山归至范阳，朝廷每遣使者至，皆称疾不出迎，盛陈武备，然后见之。裴士淹至范阳，二十余日乃得见，无复人臣礼。杨国忠日夜求禄山反状，使京兆尹围其第，捕禄山客李超等，送御史台狱，潜杀之。禄山子庆宗尚太宗女荣义郡主，供奉在京师，密报禄山，禄山愈惧。六月，上以其子成婚，手诏禄山观礼，禄山辞疾不至。秋，七月，禄山表献马三千匹，每匹执控夫二人，遣蕃将二十二人部送。河南尹达奚徇疑有变，奏请：“谕禄山以进车马宜俟至冬，官自给夫，无烦本军。”于是上稍悟，使有疑禄山之意。会辅缪林受赂事亦泄，上托以他事扑杀之。上遣中使冯神威齋手诏谕禄山，如徇策。且曰：“朕新为卿作一汤，十月于华清宫待卿。”神威至范阳宣旨，禄山据床微起，亦不拜，曰：“圣人安隐。”又曰：“马不献亦可，十月灼然至京师。”即令左右引神威置馆舍，不复见。数日，遣还，亦无表。神威还，见上泣曰：“臣几不得见大家！”

        安禄山专制三道，阴蓄异它，殆将十年，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驾然后作乱。会杨国忠与禄山不相悦，屡言禄山且反，上不听。国忠数以事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于上。禄山于是决意遂反，独与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结、将军阿史那承庆密谋，自余将佐皆莫之知，但怪其自八月以来，屡飨士卒，厉兵秣马而已。会有奏事官自京师还，禄山诈为敕书，悉召诸将示之曰：“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诸君宜即从军。”众愕然相顾，莫敢异言。十一月，甲子，禄山发所部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凡十五万众，号二十万，反于范阳。会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守平卢，别将高秀严守大同。诸将皆引兵夜发。

        诘朝，禄山出蓟城南，大阅誓众，以讨杨国忠为名，牓军中曰：“有异议扇动军人者斩及三族！”于是引兵而南。禄山乘铁辇，部骑精锐，烟尘千里，鼓噪震地。时海内承平日久，百姓累世不识兵革，猝闻范阳起兵，远近震骇。河北皆安禄山统内，所过州县，望风瓦解，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擒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禄山先遣将军何千年、高邈将奚骑二十，声言献射手，乘驿至太原。乙丑，北京副留守杨光出迎，因劫之以去。太原具言其状，东受降城亦奏禄山反，上犹以为恶禄山者诈为之，未之信也。

        庚午，上闻禄山定反，乃召宰相谋之。杨国忠扬扬有德色，曰：“今反者独禄山耳，将士皆不欲也。不过旨日，必传首至行在。”上以为然，大臣相顾失色。上遣特进毕思岑至东京，金吾将军程千里至河东，各募数万人，随使团结以据之。辛未，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上问以讨贼方略，长清大言曰：“今太平积久，故人望风惮贼，然军有逆顺，势有奇变，臣请走马至东京，开府库，募骁勇，挑马渡河，计日取逆胡之首献阙下。”上悦。壬申，以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长清即日乘驿至东京募兵，旬日之间，得六万人，乃断河阳桥，为守御之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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