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乐宫里夜未央 (1 / 2)
        万历完全沉沦于纸醉金迷之中，哪里能注意的到推门而入的淑儿，一旁侍奉的孙海倒是听见了动静，闻声望去见竟是太后的贴身宫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大胆！你，你怎么不经通传就擅自闯进来？意欲何为？”

        “我，我，太后让我给陛下送一份蟹羹。”淑儿本能的举起手中食盒结巴着答道。

        “就放在这儿，里面的事你千万不可告诉太后，只说陛下明早还要召见张家的政修公子已经睡下了。否则，定饶不了你，听到没有！”孙海强行装出面目狰狞的模样，但他发着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恐惧。

        淑儿放下食盒，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这个地方，寻了一块四下无人的台阶抱膝蹲下：“我该怎么回禀太后？如果据实禀报，他一定又要因为我而受罚，但太后对我那么好，我又怎能欺骗她呢？”这一纠结，不争气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低头抹了几把她这才想起，还有栖霞公主的那份蟹羹尚未送达。

        栖霞痴痴坐在闺中镜前想着心事，白天她终于得知了政修伤愈的消息，还将作为朝廷的巡按御史前往南国。可这一走，得多久才能回来，我们又何时才能再见。听说南方的姑娘们个个就如同那出水芙蓉般，芊腰细腿，粉面黛眉，他会不会喜欢上她们。想到这，栖霞轻抚着自己略显憔悴的小脸，露出愁色。就在此时，窗外传来淑儿怯生生的声音：“公主，您睡了么，太后命奴婢来给您送一份蟹羹。”

        “进来吧，你是叫淑儿吧，有人欺负你么，怎么一副哭啼啼的样子？”栖霞见淑儿双眼红肿，好奇的问道。

        “谢公主关心，奴婢只是不小心迷了眼睛，并没有人欺负奴婢。”淑儿掀开食盒，小心翼翼将那份香味扑鼻的鲜羹端到栖霞面前，然而经过自己在外面一番磨蹭，一碗热羹已然变成了冷羹：“公主，有些凉了，奴婢拿去热一下。”

        栖霞摸了摸碗壁，摇头制止了她：“别了，大晚上的就不麻烦了，这味道闻起来像是周御厨做的，母后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你也坐下尝尝吧。”

        “不，不，公主，奴婢不敢，奴婢哪有资格吃这种好东西。”淑儿诚惶诚恐的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

        “你就坐这儿，用这只茶盏当碗吧。”栖霞不由分说便为淑儿分了一碗，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她过来。

        淑儿早就听说过栖霞公主和善可亲，自己今日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坐在她身旁小小抿了一口，虽然有点凉，但她心里却是暖的，只觉得这是长这么大所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公主，你真好。”淑儿眼中含泪，感激的偷偷注视着栖霞。

        “你在慈宁宫当差，母后是不会亏待你的。”栖霞翘着兰花指，一小勺一小勺将羹汁送入口中，吃相很是优雅。

        提起李太后，淑儿又发起愁来，不知道大殿里的那一幕到底该如何回禀。正兀自烦恼之际她猛然想到，孙海所说的张家政修公子不正是公主的意中人么：“公主，奴婢适才听孙公公说，明日辰时陛下会在乾清宫召见张家的政修公子。”

        “砰~”一阵瓷碗碎裂的清脆声在房中回响，栖霞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激动地握住了淑儿的双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孙海打发走淑儿后便一直劝万历撤去酒宴，让自己将这些舞女带出宫去。谁知万历酒劲上头，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后来听的烦了还拔剑想要砍人。“罢了，罢了，杂家多行不义，只能听天由命了。”孙海心如死灰，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万历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孙海没有再在自己耳旁啰嗦，半解龙袍走向正在翩翩起舞的歌姬当中，他手脚本就笨拙，此刻又喝了酒更加不听使唤，跟在身形纤柔的异国女子身后扭动，看上去显得格格不入。可他不会想到的是，就在自己醉生梦死飘飘欲仙之时，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正失望的站在湖边不敢回去复命。“他是皇帝，他当然有权这样做。”如此安慰着自己，淑儿提着食盒漫无目的的四下闲逛，思绪万千中，她脚下一个不留神竟踩上一滩水渍，一声惊呼，但见她站立不住飞了出去，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顷刻间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清晨，张政修按时进入午门，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他兴奋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复，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征程，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走之前还能否再见她一面。

        满怀心思的来到右翼门附近一处转角，一个怀抱书籍的小宫女埋头猛蹿和他撞了个正着，卷册顿时散落一地。张政修也不责怪，还俯身帮她收拾，小宫女眼疾手快，偷偷将一条锦帕塞进他手里后一溜烟的跑开了。

        张政修攥着手帕往宫女所跑的方向看去，东边不远处的楼阁，一位身穿粉色留仙裙，头顶七翟宝珠冠的少女亭亭玉立于朝阳之下凭栏向自己望来。但见她螓首蛾眉若云之缥缈，巧笑倩兮似霞之璀璨，长长的裙角拖在地上随风摇曳，翩若惊鸿般美得不可胜收。不是栖霞，还能是谁？张政修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告别。“我张政修何德何能，值得公主如此托付？得卿如此，今生誓不负你！”两人相隔遥远的痴痴对望，张政修暗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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