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郑和老廖 (1 / 2)
        一出地下室，女人就变得拘谨起来，放下挽着老公的手，更松开儿子的肩，小声嘀咕道，“郑伯伯刚走，似乎当着老爷子的面把你俩大夸特夸了一番。所以老爷子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俩待会儿说话注意点，小心挨揍。”

        廖学参仰着头，满脸疑惑，“郑爷爷不是夸我么，那为什么爷爷还要生气？”

        廖学军瞥了儿子一眼，满脸的鄙视，“傻儿子就是傻儿子，连这都想不明白。老爷子刚把咱俩训了一通，郑叔就来了，还是来夸咱俩的。当着咱家正主儿的面夸咱俩好，更是顶着老爷子的气头上强行夸，这不摆明了不把自己当外人么，说直白点是喧宾夺主，说难听点不就是骑着老爷子的脑袋打他脸？老爷子本来脾气就倔，容不得别人和他拧着来，偏偏这大院里就郑叔敢和他吹胡子瞪眼，他哪受得了这气，回头不都得撒咱俩身上？”

        男人说了一大通，信息量不小，可小不点仿佛听懂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别看他身高一米出头，只有五六岁，但心智颇有些成妖之势，所以听完父亲的言论，有了另一番感慨，“嗯，我听出来了，爸对爷爷可是积怨颇深啊，我很好奇，爷爷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要是把你吊起来打，那就最好了，爷爷说过，打吊起来的东西最容易累，打累了应该就不会为难我了。”

        “哎，你个小兔崽……”

        男人刚要骂人，就被女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一转脸，女人的表情便温柔起来，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小参，这是你爸爸，要尊重，要懂礼貌，否则妈妈就不爱你了。”

        廖学参眨巴着大眼睛，嗲声嗲气的问，“可他是我爸爸，爷爷就不是他爸爸了吗？”

        男人两眼一翻，还来不及反驳，就听到一声厉喝从堂厅传来，“嘀嘀咕咕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

        看样子，三个人的话都被老爷子听到了，最重要的是，老爷子确实气的够呛。

        话说廖家的二层楼里，一楼的堂厅通过廊厅连向后房，后房右手边连着厨房，左手边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面安着一道半人高的全钢小门，小门常年开着，门后就通向地下室。沿着楼梯向上，两侧都是些老旧的军人照片。到了二楼，东边是一间正房，一间祠堂，西边是两间厢房，就如传统四合院一般的布局设计。（ps：有人该问了，厕所呢，说了一圈厕所在哪？咳，七八十年代的民宅排水都成问题，哪有室内厕所啊！）

        而铁路大院的几排二层楼里，就数廖家所在的这一排最为气派，楼下120平，楼上110平，上下总面积230平，再算上楼前楼后的能种菜的绿地，可谓是把四合院搬进了楼里。当然了，最高规格仅此一排，每一户都属于最有身份的老前辈。不过在外人看来，相对于带长的几位领导，有两家住在这一排就显得很突兀了，一户是紧东头的廖家，一户是紧西头的郑家，两家的主事人年纪都不小，可活得却异常潇洒。

        老郑头临近七十大寿，每天混迹于街口的棋（和谐）牌摊。闲来数落数落各家大爷，偶尔挑逗挑逗各家大婶，心情好的时候和葛大爷（就是经常给廖家送鱼的那位）骑自行车去钓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挖苦一遍，最可气的是无论哪位领导见了他都要可怜兮兮的哄着。可谓是，七十岁的人活出了五十岁的威严、三十岁的潇洒、二十岁的朝气，外加十岁的调皮。

        相对于老郑头的活跃，东户的廖老则显得沉稳了许多，除了早晨打拳的时候虎虎生风。每天早上天没亮，廖老就起床在楼东侧的空地上打拳，招式也不复杂，就是十几个简单的动作反复操练。出手时快时慢，气度似懒似疾，乍一看跟抽疯了一样乱抡，但是仔细一瞧却是招招精准，杀意凌然，尤其是伴随着“呜呜”的破风声和“嗵嗵”的击打声，不禁让人脊背发凉。好在邻里邻居都知根知底，否者光是那浑身散发的气势就足够当作哄小孩的利器了。至于大院之外的人基本没见过他练拳，所以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从早到晚，一手提着钢拐，一手拎着水壶，围着楼前楼后的几块菜地沉默耕耘。

        铁路大院说大不大，六排小楼，一百多户。可毕竟是老机关小区，难免面临着人员流动的问题。原因的一方面，是九十年代初市场经济迅猛发展，住房政策逐步放开，个人也能购买商品房了，于是一些人主动搬离机关家属楼；另一方面，则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来去去的人员带动了人口的流动。可无论那种情况，只要是入住大院的人，都会被“热心公益”的鹤大妈告知“大院生存指南”的第一条铁律——谁都能得罪，唯独别去招惹第六排1号的廖家和六排12号的郑家。

        一旦被问起缘由，鹤大妈就会开启话匣子模式，给听众上一堂波澜壮阔的历史课。

        相传20世纪上半叶，魔都沪上暗潮激涌、云波诡谲，恰有一人于乱世中踏浪排云、振袖而歌，活的好不潇洒。此人姓杜，单名一个胜。杜胜何许人也？又缘何于数股势力间谈笑风生、往来无忌？其一，当然是因为他在沪上绝顶无二的硬实力；其二，自然还有他善于权衡各方利益，曲中求直的个人魅力；其三，还要说到他骨子里饱含家国大义的中华男儿血性；最后，还不能忘的就是他身边有个不喜欢说话的无敌高手，这高手祖籍山东，有一夫当关之勇，外号叫做“廖某”。只是后来，杜胜觉得风向不对了，便将此高手遣退，再然后才有了他的无奈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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