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把头老贾 (2 / 3)
        一阵无助从心底泛起，想来这可能是一个翻墙而入的小偷，倒霉催的他自己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来，别是摔死了。我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像是面对着一只随时都可能蹿起来咬我一口的疯狗，浑身紧张地发抖。我用脚尖轻微碰了碰他手腕，发现并没有反应，便稍微放松了警惕，又踢了几脚他肩膀，发现仍是丝毫未动，我这才长舒一口气，心思着要不要跑去叫村长，毕竟我一个小孩子也没个主意，出人命的事情是要报官府的。我刚拿定主意准备转身，就感觉脚踝处一紧，心里一沉，低头望去，发现一只大手俨然嵌住了我的脚踝，正是老贾的手。突如而来的惊吓让我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蹿，身体跃起半丈，却并未摆脱那只大手，反而自己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晕眩从屁股尖直冲上我的脑瓜顶，同时没憋住，尿了一裤裆。

        晕眩之后，身体仍瘫软无力，潮湿的裤裆迎着清晨的冷风，让我不禁打了几个冷颤。我不敢动，不敢喊叫，腿肚子抖得像个筛子。许久，脚踝上的那只大手也没有松开的意思。老贾的头埋在地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即使此刻被他抓住了脚踝，我依然判断不出他的生死，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日上三竿，我裤裆都被晒干了，老爹回家了。

        老爹是个酒鬼，个头不高，结实健壮，稻草般的乱发从不打理，乱糟糟地散在双肩与项背。从我记事开始，老爹没有一天是完全清醒的，总是浑身酒气，不是喝酒就是在打酒的途中，他并不善言，也不多话，在我和十个哥哥都遗传了他的那副蝴蝶眉下，永远是一双深邃却更显无神的眼睛，和一枚枪尖般的鼻梁。

        我很小的时候还以为老爹喝酒是为了挣银子，喝的多挣的多，因为我家里从来不愁吃喝，也不像缺银子的样子，懂事以后就更加纳闷，老爹整天不种地也不干活，这一家老小十二口吃饭喝酒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纳闷是纳闷，可我从小胆子小，老爹脾气又暴躁，我也不敢多问，但我一直认为沉闷的老爹不简单。听村长说老爹一直在村外的世界奔波生计，是外面世界里的大人物，但他虽然很忙，却还能抽空回来跟我老娘生了十一个儿子，直到我出生后，老娘精疲力竭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才回到村里安稳下来，除了整天喝酒之外，还尽量用眼神指挥着哥哥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

        我婴儿时期是哥哥们轮流带的，一个狼群里面，最小的狼总是吃不饱的，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吃不饱的小狼，所以从小枯瘦无力，老爹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任凭哥哥们欺负我，不过也磨练了我骨子里的韧性与抗争。

        再后来，老爹嫌家里太吵，逐步分批地打发了哥哥们出去自谋生路，只剩下我和老爹两个人。于是在我心中不得不将老爹看做是天，是神，是我当时所有的依靠。所以当他熟练地用树枝掰开了反插的门闩，昏昏沉沉地开门进院后，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生怕他发现不了我的险境。

        他站在门口呆愣了一会儿，像是借着太阳的温度醒了醒酒，一时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在我喉咙开始嘶哑，焦急地差点没一口气憋晕时，他终于清醒过来。只见他昏沉的身体瞬间轻巧，一个箭步夺到我身前，一脚踩住老贾握住我脚踝的手腕，嵌在我脚踝的手立即松开，一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甩到了他身后，我再一次没站稳屁股摔到地上，晕眩让我作呕，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老爹手上的力量。

        老爹将我救下后，踩住老贾手腕的那条腿顺势下压，膝盖顶住老贾的腰眼，老贾口中传来一声闷哼，但仍是一动不动。老爹眉心一皱，伸手轻搭老贾颈脉，一阵惊讶以后，赶紧起身将老贾的身体翻了过来，老贾那张满脸血污的脸终于在这**下第一次呈现在我面前，也使老爹的脸色愈发难看。

        认识老贾的第一天，也是我第一次怀疑老爹会功夫，只是当时情形下，我裤子都没想到去换一条，更不会想到问问老爹实情。当然之后我慢慢缓过神来再去问他，他也只字未提，但是略加注意，还是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慢慢的，老爹会功夫这件事情虽然我从未见他施展过，可我已经不怀疑了。

        老爹眼睛里不再有一丝醉意，他瞪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我，问道：“怎么回事，谁伤的人？”

        对于当时十岁左右心智的我，还以为老爹怀疑是我伤了人，我那个委屈啊，心想：“我可是尿了一裤子，颤颤巍巍地坐了一上午没敢挪动地方，怎么会是我伤的人。”我吱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老爹一脸嫌弃，道：“还坐地上干嘛，赶紧把院门关上，救人。”

        我几个踉跄爬了起来，赶紧关上院门，再回头一看，老爹已经将老贾背到了屋里，我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到老爹喊道：“十一，烧水，再把我后屋晒得草药拿进来。”

        老爹这十年来，难得吩咐我去做一件事情，我平时就跟散养的鸭子一样，高兴了看你一眼，不高兴就当你不存在。此刻我既紧张又兴奋，全然忘了刚才的狼狈。我赶紧往锅里倒水，添柴，顾不得身上的尿骚味儿，跑去后院捧起草药就冲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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