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 流水心意谁人知(下) (1 / 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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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 流水心意谁人知(下) (1 / 6)
        一天。

        两天。

        三天。。。

        三十多个日日夜夜,我与薛绍再未相见,属于他的那间卧室第一次迎来早该入住的主人。我害怕见到薛绍,害怕听到旁人向我提及他。偶尔,她们有意向我说起他的近况,我只觉心慌烦躁,控制不住自己呵斥她们住口。甚至,我难以忍受自己和薛绍住在同一座宅中,我想远离他,恨不能自己从未出现在他本该完美平静的人生里。

        自我小产滑胎,芷汀等人尽职尽责的为我端来一盏又一盏能使我早日康复的药饮,每一次,我惴惴不安,我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它是一个标志,它提醒着我犯下的罪过。我是罪人,是薛绍唯一不会原谅的罪人。母亲的天职所在便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我却因一时大意害得女儿惨死,薛绍虽未出言指责,可我无法不把一切归罪自己。我相信这桩悲剧是上苍降给我的惩罚,因我将爱情献给另一个男人,我不忠于自己的丈夫,所以上苍不允许我拥有自己的孩子。丧女之后,我每夜多梦。梦里总有一个孩子甜甜的唤我‘母亲’。有时是风雨交织的噩梦,有时是春暖花开的美梦。可我清楚,无论梦境如何变幻,梦醒后的现实,那个孩子再不可能回来。

        不止孩子的离去,鹃娘自缢亦令我倍受打击,久久不愿接受现实。每一天,每个瞬间,我都以为她仍活着,还会无微不至的关心我。记忆犹新,许多年前我尚在襁褓,某天她抱着我忧愁低叹’为何皇后只顾江山不顾你’。她是一个母亲,一个纯粹的慈母,因而她无法理解武媚的身不由己。她一向尽心竭力的照顾我,无论是为保护宁心亦或同情我,疼爱、督促、开解。。。一切一切,母亲该给予女儿的,她都给了我,视我为己出。武媚告诉我宫城生存不易,我们时刻面对着敌人;鹃娘教给我包容和积极,即便身处逆境仍不忘追寻美好和希望。初见时便决定要报答她,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因我的过错导致她的死亡。什么谢罪!有罪的只我一人!事情发生的翌日,宁心决意南下容州找寻父亲遗骸,带回长安与鹃娘合葬。我苦苦挽留,担心沿途会发生意外,欲请人代她完成。她却一字不听,道自己不孝,从前常惹鹃娘不悦,如今母亲不在人世,她唯一能为母亲做的只这件事。无奈之下,我只得默许,安排十余侍婢家奴随她一道往容州。

        宁心离开长安,我深觉孤单。身体稍稍恢复气力,我给武媚写了一封信,信中并未提及失踪的厨娘,只道自己安胎不慎,也未提我和薛绍夫妻失和。不过两日,我等到了武媚的回信。身为母亲,她当然替我惋惜,对我的身体现状也甚为牵挂,少不得劝我尽早走出阴霾,道我和薛绍年青,很快就能再有孩子。又过一日,我竟收到了旭轮的亲笔信,他自服侍二圣的宫人口中得知了我的不幸。信中不见任何安慰字眼,只道我若寂寞,他愿派人送成器回来长安伴我。饱受丧女之痛,即使他是旭轮,我亦无心作答。

        就在我收到旭轮来函后的第五天,遥远的西域扬起战火。因’安西都护’杜怀宝失和于蕃戎,致阿史那车簿啜怀恨在心,遂聚兵叛唐,围攻重镇弓月城。二圣任命久不问朝事的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与’右金吾将军’阎怀旦等分道讨逆。然而未及大军开拔,正历经病痛的裴行俭撒手西去,再不能为国征战。

        李唐初立,疆土仍未一统。裴行俭之父’万人敌’裴仁基有意降唐,事泄,被王世充夷三族。上苍可怜,为裴仁基留下一条血脉。青年出仕,一路坎坷,遭人陷害,颠簸西域十二载,阅尽风沙苦寒。重返长安,发妻及子均已过世,族人无一相告。年近花甲,再披战袍,一次次为国浴血。黑沙大破突厥,生擒可汗,功成名就,同族裴炎的算计却令他措不及防。他不争个人得失,唯痛惜大唐失信于四夷,为国而忧,不得已称病归隐。回看裴行俭这一生,真真是’尝尽世态炎凉,看透人生百态’,却能始终如一,清白自持,儒雅贤达,难能可贵。裴行俭走的匆忙,却留下遗孀库狄氏和年幼儿孙。李治追赠裴行俭’幽州都督’,赐谥号’宪’,这是一个臣子身后所能得到的最大荣耀。又命太子李显特遣一名六品朝官检校裴府大小事宜,直至子孙成人自立。

        我素来敬服裴行俭的为人,待身体初愈,便往裴府吊唁这位一代儒将。不欲张扬,故选在入夜之后。芷汀等人不好劝阻,只能去吩咐家奴准备车马。未曾特意更换素服,因自失去女儿,我终日白衣素颜。池飞和芷汀一左一右伴着我,她们本想搀我,我脱口长叹,道自己还未残疾、年迈。将至通往外宅的垂花门,三人皆看清前方回廊有一人伫立不动,恰挡在道路中央。

        五月初的夜风已无凉意,扑在脸上温和宜人,柔柔的,像是被人爱惜般抚摸。廊下灯烛随风忽明忽暗,他平静的面容便也时明时暗,还有他的语气,亦是平静,或者。。。过于客气的生疏。

        “身子才好,欲往何处?”

        他不知我如今的所作所为,正如我也不了解他每天都做了什么,我只清楚他的心情再无晴天。

        始终是我对不住他,心中愧疚,闻声便欲落泪,死命压住眼泪,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冷:“吊唁宪公。”

        他默然无语,侧身让出道路,我平声道谢,径直走过。未闻何其熟悉的雅致梅香,我知道,他没有心思调香薰衣,我也知道,他不会在乎我何时归府。我不觉委屈更不会抱怨他对我的冷漠不闻,身上的疼我可以慢慢喝药调理,可我不知要如何抚愈他心上的伤。如果有任何方法能挽回他的笑容,我都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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