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乱 一入宫门深似海（上） (7 / 11)
        前几天还自以为是李弘的知心人，但今天，在御医退下后，当李弘在母亲那平淡的甚至有点冷漠的注视下突然拭泪时，我错愕了，全然不懂。

        一直笃信人是因心无所依才会流泪，绝望到了极点，心裂开淌了血，脸上便流着泪，那么此刻的李弘应是十分脆弱的，他不避不掩，是希望母亲能看到他的情绪变化，能关注他，能关爱他，或者至少。。。不要再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近似审判的眼神来伤害自己的儿子。

        他是武媚的骨肉，是高贵而又完美的值得父母骄傲的少年，可是，他却不能恳求母亲施舍一分母爱。

        李贤攥着拳，绷的青白骨节快要挣破皮肤一般，不知李贤是理解哥哥心思或者只是受不得哥哥如此失态如此伤心。李显仍是那一副有点愚蠢的表情，非要张大嘴才能呼吸，仿佛这间卧房让他窒息难熬。

        这时，武媚开恩了，她温声的对李弘说：“弘儿，携弟妹往大角观为至尊祈福。”

        李弘泪涌不绝，哽嗓咽喉都塞满了，他说不出话，只能以躬身代谢。侍立一旁的杜怀敬不忍的看着李弘，又看向无知无觉的李治，渴求天子能醒来安慰他弱小可怜的儿子。

        走出内卧，离开了武媚的视线，李贤拉住李弘的袖，掩声提醒犹沉溺痛苦的哥哥：“至尊仍在病中，太子今时。。。为万臣所仰。如此泪面不宜外见臣下。”

        “太子。。。。”，适得其反，李弘掩面悲泣，先前的绝望和难堪一齐发泄出来：“可大唐太子却连一纸药方。。。都不敢措置。”

        见哥哥愈发失态，李贤赶紧安慰：“弟知阿兄是因关心阿耶才不敢果断决策，弟闻秘书少监崔行功深谙医道，阿兄改日向其请教便是了，倘或阿。。。再遇不测，阿兄也不至束手无措，好么？今日之事权且忘了。”

        李弘始终以手遮面，李贤咬咬牙，使劲拉开了李弘的手，一颗颗珍贵无比的眼泪似饱染了月华，在少年白皙的清瘦的脸上滑落，闪耀。李弘凝目看着李贤，唇哆嗦着，开不了口，像是在期盼弟弟为他做主一切。

        李贤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忍不住低喝：“阿兄究竟为何如此惧怕？昔太宗讨高丽，阿耶送銮驾直至定州，留守当地处置政务逾数月，也不过一十七岁！！阿兄，这是。。。这。。。是你的天下，你要作圣主，执掌国器，杀伐决断，我唐家没有懦夫。”

        李贤抚着李弘的肩，帮哥哥平复情绪，少顷，李弘擦干了泪，由李贤伴着走出了寑殿。渐渐的，李贤落后了二三步，他清楚哥哥不会在意，可大臣们不会容许，即便是同胞兄弟，二人间也隔了一道君臣礼法的鸿沟。

        来在还周殿宫门外，问疾的文武齐齐向李弘行礼。李弘倒像是头一回受臣子问礼，他眼神慌疑，也没能第一时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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