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裂 (2 / 7)
        “一酒消千愁啊，”沈寂欢举杯，透明的酒液近在眼前，“没想到谢掌门还会来陪我喝这断头酒。真是世态几回云变，你我昨日还是寇仇，今日却要把酒言欢了。”

        “世事难测，人生无常，”谢辞安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未必，”沈寂欢凄然一笑，“这世家门第，不就是一成不变的评判标准么？”

        “沈大人出身博望沈氏，”谢辞安道，“如此清明世家，旁人羡慕不来。”

        “你也觉得生在七大家是幸运？”沈寂欢饮了酒，“看来谢掌门终究不能免俗啊。”

        “不错，世家出身给了我许许多多的便利，”沈寂欢道，“可是也成了我的泥淖。我凭着本事，中了武举状元，别人却只要一句，你父亲和四叔是沈家的人，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抹杀掉我所有的努力。仿佛那就是理所应当的。锦衣卫在先帝时期混账成了什么样子？我一上来着手整顿，让它重新焕发光彩，可他们还是只要一句，你不如你爹爹和四叔，就又可以否定我的一切。”

        “他们给我铺了一条看似平坦的路，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走的每一步，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好像我就是一个吃着父辈老本的人，”沈寂欢喉间酸涩，又倒了一杯酒，酒液顺着指尖流下，“我的人生都是被他们规划好的，可……可我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想要……明明我可以靠自己……”

        “谢掌门呐，人心里的偏见就是一座大山，哪怕你是愚公，也休想撼动。人心里头一旦认定了，就很难再改变。”

        “我知道，陈王并不是多么适合做皇帝的人，”沈寂欢道，“但是他愿意赏识我，士为知己者死，这一点就足够了……剩下的，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至少在认命之前，我还想放手一搏……”

        酒劲上来，沈寂欢隐隐有些语无伦次。

        “家世……门第……这些东西，不仅仅害死了寒门之人，也害死了出身其中，想靠自己、证明自己的人……”沈寂欢双手颤抖，谢辞安替他斟了酒，“这就是枷锁……囚笼！一辈子把你钉死在里面……”

        “世家等级森严，一层压着一层，叫人透不过气来，摇光君温念卿为什么郁郁不得志，还不是因为他的生母是一名妓/女，”沈寂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逼出了他眼角的泪花，“我和他的经历不尽相同，可都是这制/度下小小的缩影……”

        “沈大人既如此说，”谢辞安跟着喝了酒，“那我也来说说自己的故事。”

        “我的母亲，是父亲续弦之妻，大哥与我，并不是一母同胞，”谢辞安道，“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觉得，我的大哥太优秀了，优秀得耀眼，让我望尘莫及。我只觉得，我活在他的阴影里。他无可挑剔，他完美无瑕，和他一比，我自惭形秽。自卑很长一段时间，都伴随着我。可我没办法，原配妻子的孩子，仿佛就是天生高续弦之子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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