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阐卦象雨浇乐清观，困神兽烧却八卦阵
        天火同人卦的上卦为乾、下卦为离，异卦相叠。乾为天，为阳；离为火，在下。天底生火，是为同人卦象。同人者与人同也，同心同德，故有仙人指路之象也。因此，卦辞为仙人指路，上下和同。象曰：心中有事犯猜疑，谋望从前不着实，幸遇明人来指引，诸般忧闷自消之。长卿瘫坐在地，“谋望从前不着实”，从前，不着实，是指自己乡试之路一场空？仙人指路难道是说观内的二位道长？

        他又缓缓起身，坐在窗边。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呢，远处天空隐隐仍有细碎的雷电，院内长方形八龙柱香炉被溅起了氤氲的水汽，四周房屋和走廊的檐角也挂上了一层水帘。长卿只觉千头万绪无法理清，犹豫之间，下定决心相信卦象所示，不再参加乡试，跟着二位道长，或许能够得到自己疑问的解答。那个乾道白发苍苍竟然只是女道士的师兄，而不是师父师伯之类，如此想来，也是十分奇怪。想起女道士姣好的容颜，“如果能拜女道长为师就好了”，他继续半开玩笑似的想到。窗外的雨慢慢停了。

        丑末寅初，急匆匆的叩门声敲醒了长卿。原来是平时来送斋饭的道童，开门之后便拉着他冲向前院，嘴里念叨着：“鹿蜀回来了。”长卿就这样穿着亵衣跑到了前院。眼前的景象顿时把长卿吓了一跳，那小道童也惊的目瞪口呆。只见空阔的院子设有彩色幡旗八十一竿，用黄绳按九宫八卦阵式勾连其中，阵中困有一只马首虎纹的怪物，左冲右突，似欲挣脱。

        据道童先前所诉，封神之后，李靖、杨戬、金吒、木吒、哪吒、雷震子、韦护等七人归山，肉身成圣，分别统镇山海诸经。民间慕道者渐众，皆欲成方外神仙。起初世间修仙众共有四派三门，如今天下门派众多，堂庭山一派便是三教护法全真仙人韦护传人所创。鹿蜀便是这韦护仙人的坐骑。仙人成圣之后，鹿蜀仍然留在山中，由门下弟子细心照看，距今已有一千多年。

        那鹿蜀形似骏马，身形却大了一倍。它白首虎纹赤尾，鬃毛和尾毛如同火焰，四蹄隐隐含雷。鹿蜀的耀光和威仪从数十丈的远方侵袭过来，扰乱了清晨的气流。青、红、白、黑、黄等五色幡旗迎风摆动，泛着微微的耀光，逼迫着旁人睁不开眼睛。长卿和小道童眯着双眼，只看到院落的另一方，玉象真人和玉桐真人似乎在交谈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俊朗的少年。

        “这鹿蜀平素温和近人，为何今日如此躁动？”“师兄，你看那鹿蜀肚子上似乎有剑伤。”“竟还有人伤得了神兽鹿蜀。”玉象真人格外惊讶。天色渐明，鹿蜀来回冲撞，阵中央的引斥铃叮叮作响，观内的道士此时全部被吸引到了前院。

        “没想到连蕴含六甲六仪的九宫八卦阵也困它不得！师兄快去取观内的道情筒来！当今之计，唯有用乐律镇压它的狂暴之气。”眼见九宫八卦阵幡倒绳断，玉象真人一个轻身，飞也似得去往三清殿了。

        等到玉象真人取来道情筒，不通音律的三人却犯了难。眼看鹿蜀就要冲破阵来，只见一只芊芊素手抢过道情筒，接过竹板，敲打起来。正是那玉桐真人想要破釜沉舟，姑且一试。院落中响起道情筒清亮的声音来，鹿蜀听闻此声，蹄步渐慢。于是玉桐真人继续仿效她师尊山合真人所作之曲敲打起来。

        “堂庭山之巍峨兮，闻白猿之哀啼。水玉霞明而浅映兮，”

        玉桐真人才唱了两句，那鹿蜀便狂症发作，吞气吐雷，震碎地面，撞倒许多阵中幡旗。只见它毛发的火焰和身上虎纹渐渐消失，身形化作一匹白马，踩着朝阳的光辉扬长而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我只道师父你五音不全，没想到如此鬼谷狼嚎。”玉扇少年皱眉。“去去去，方才你为何不唱？”“我。。。”见少年没有搭话，玉桐真人看向玉象，“师妹你别看我，我来唱的话，只怕鹿蜀不是逃跑，而是掉头攻击我了。”

        这时，院子里的九宫八卦阵，早被火焰烧的一宫一卦也没有了。玉象真人招呼了观内的道士收拾残破的幡旗，整理破碎的青石板砖。长卿穿过混乱的庭院，来到正欲离去的三人面前。“道长，那就是传说中的鹿蜀神兽么？”“想必苏公子听我家小道童说了。公子与我乐清观有缘，如今也不瞒着公子了。我们边走边说。”玉象真人在前引路，带领玉桐真人、俊公子、长卿走向会客厅。

        “苏公子，这位是堂庭山玉桐道长门下弟子乐正南。你那日被厉鬼缠身，乐正同我都在旁边护法。”那坐在对面的俊公子看向长卿，摇摆玉扇，微微颔首。“再次感谢两位道长和乐正兄的相救之恩。”长卿拱手说道。玉象真人制止长卿，“苏公子不必太过挂怀。”“鹿蜀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师尊山合真人夜观天象，萤惑守心，恐有大乱。适逢鬼节，于是师尊命我跟玉桐师妹在湘江口祈禳七天七夜，还派遣我师侄乐正带着鹿蜀兽前来助阵。那鹿蜀兽乃我派祖师全真仙人韦护坐骑，能御雷火，驱妖邪，有它镇守鬼门可保万无一失。不料师侄他刚到观内一天，那鹿蜀兽便在夜间逃脱，想来都是我等看管不力。”“师兄不必过于自责，如今之计，就是如何找到神兽。”玉桐真人赶忙劝慰师兄。在二人旁边，剑眉星目的俊公子轻摇玉扇，好像对此不甚关切。

        “鹿蜀兽竟有如此异能！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那受了伤的鹿蜀兽在阵中东奔西突、横冲直撞，为何不闻其咆哮嘶鸣呢？”玉桐真人解释说：“公子有所不知。鹿蜀兽白首赤尾，其音如谣，已失语百年。紫阳宫内相传，鹿蜀思主情深，唯有韦护仙人再降，它才会再度啼鸣。如今它又受了伤，须得早些寻回才是。”此时门外道童通报，说早斋已经备妥，于是四人在会客厅准备吃饭。

        乐清观的斋菜十分可口，那道四喜素斋尤为不错。“何不用引斥铃再把那鹿蜀引来？”玉桐真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引斥铃能够引来鹿蜀，缘于音律。那鹿蜀兽聪慧异常，上当一次，便再难下手。如今再要把它招来，必须要有高明的乐师才行。如果似我今早那般水准，恐怕还会有反作用。”玉桐真人讲得认真，玉象真人和乐正南听得仔细。一想起早上玉桐真人所歌，二人险些喷饭而笑。

        俊公子放下碗筷，展开碧玉扇，说道：“师父，零陵城中真有仙音。徒儿请来相助如何？”“果真？”玉桐真人犹豫片刻，眼中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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