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所得福临心至
        两人谈笑间，来到重阳宫主殿。殿中道德天尊金身下首的蒲团上坐着一位道人，面如满月，有清风霁月之资。两侧错落布置的蒲团上几个道人，算上同行的刘处玄，全真七子倒是全了。

        见两人进来，各自停止交谈。杨悦刚刚要行礼，为首的道人开口道：“贫道马钰，想必你便是昨日投帖的书生了，行止有度，不愧儒者风范。”

        杨悦对着马钰及两侧拱手：“见过各位真人前辈，小可杨悦，在此贻笑大方了。”

        马钰抬手示意杨悦坐下：“小兄弟不必自谦，如此年纪便能精神外显，我等却是不如。道家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可是真正想到达‘炼气化神’何其困难。老道及诸位师弟苦修数十载，方才有所寸进。实担不起前辈二字。”

        一旁身着半袖道袍的郝大通接话道：“我道家炼神尚属有迹可循。儒家却是无技艺存世，小友养得正气，单凭此项，便可笑傲天下儒生了。”言语间，想起自身经历，不禁唏嘘不已。

        众道人纷纷点头附和。杨悦回想自己的境遇，也不禁附和：“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

        一时间殿中诸人各自沉默，气氛陡然压抑。马钰最先觉醒，屈指一弹，指劲击中一旁的铜磬，“嗡~”的一声长鸣，惊醒殿中众人。正色道：“道路险阻，吾等只当奋起向前。”

        众人闻言皆称是。马钰见杨悦面有愧色，温言：“小友不必心有不安，实是我等道心不坚，与小友无关。此前小友所请，我等自是应允，道藏经典、前人手札，任由翻阅。希望小友能有所收获。”

        杨悦大喜：“多谢真人。儒家讲究投桃报李。作为回报，我愿将自己养神的心得整理出来赠与各位。授而不予，非我所愿。”

        马钰先是一愣，长舒一口气，而后缓缓说道：“先生，真儒生也！”，两旁的道人们也是赞叹不已。

        众人敞开胸怀，放下芥蒂，纷纷与杨悦探讨学问及养神之道。全真教的教义本是三教汇流，七子中更有数人是由儒转道，一番论道，彼此都觉得有所进益。

        杨悦就这样在全真教住下。每日里不是徜徉于藏经阁中，便是与几位真人谈紧说玄。儒家学说向来海纳百川，容万物而并存，有“万物并育”之说。杨悦便是借此增加自己的底蕴。

        在终南山，杨悦终明了自己的道路。没有儒道功法，就用最笨的方法：以自身儒学修养为资粮，养一身正气；以佛道养神之法，锤炼精神；以功夫为利刃，护求道之心。

        寻常人不管是修道还是练武，都讲究财、法、侣、地。对杨悦来说，财、地，不足为虑。先贤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便能甘之若饴。由此可见儒者修炼，并不依靠外物。但是他对法和侣，却是有所求。幸而在这终南山中，遇到全真七子，算是面前补齐了他的短板。

        杨悦在终南山一待便是三年。七子中刘处玄与郝大通跟他相交最是融洽，两人见他带着剑，便提出与其比试。期初，还能以剑垂穗以示文婉拒，后来实在是推脱不开，便应了两人的要求。杨悦对剑法只是粗通，停留在前世所习的军中拼杀技。刘处玄见秀气的长剑硬是让杨悦舞出了十荡十决的味道，便甩手扔给他一本全真基础剑法。而后比试过内功后，杨悦又多了一本叫全真大道歌的内功心法。

        杨悦为人虚怀若谷，经过相处，受到他的感染，全真教众人也是对他毫不设防。而且杨悦比全真七子还多了一项本事，那就是教徒弟。这可算的上是杨悦吃饭的手艺了。

        他在藏经阁中通读经义，更兼本身底蕴深厚，对全真基础剑法和大道歌的领悟甚是精深，通常寥寥几句，便直切要点。更兼好为人师，全真教的三代弟子中少有没有受过指点的。对此，全真七子也是乐见其成。

        这三年中，杨悦养神终见成效，每每凝神直视，便见其目光锐利、眼神如光如电，盯之则如芒刺目，甚是摄人。配合着凛然正气，如有形事不轨之人，杨悦双眼一瞪便能叫那人感受什么叫如渊如狱。足以让胆小者，心惊胆寒。内功修为随着心境的提高，再次提升。根据刘处玄的说法，他目前内力已达到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剑法方面，杨悦抛弃了全真基础剑法的飘逸灵动，一套被他使得堂堂正正，气势浑厚。单单感受意境，全然察觉不出一丝全真剑法的痕迹。有了全真道藏为底蕴，融合自身所学，体内正气蕴养也让杨悦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临来之前的目的均已达到，杨悦觉得多留在此地对自己已是无益，便起了离开的心思。

        恰逢王处一应了中都一家豪商去家中斋醮，杨悦便辞别刘处玄等人，随着王处一一起离开。原本想回杨家庄，但是冥冥中感觉自己需得去一趟中都，便一路随着王处一东行。自从杨悦心神壮大，便时常有些神而明之的感应。他心知这是自己对至诚之道有所领悟的成果，并非是无稽的鬼神之说。修习到道家的天人合一和佛家的明心见性的境界，也会诞生类似的神通。

        此去中都，由于是跟王处一同行，一路之上饮食住宿均被那豪商照顾的妥帖。到了中都，杨悦离了车队。临别时手书一副字，让王处一转交那豪商，以资款待。至于那豪商见了“忠孝传家”四个字惊为天人，那便是后话。

        话说杨悦别了王处一，在城中闲逛。入眼所见，与宋都临安相比，多了一丝粗犷，但却不减繁华，不亏是金国第一都。

        忽然听得前面高喊“王妃出行，快快避让”，只见一队军士正护着一顶绿帘小轿由远及近。队伍前面的几个士兵正持着刀鞘、枪柄，将街上的行人往两旁驱赶。推搡的行人有撞倒路边摊子的，顿时有引得一阵喧闹。不多时，小轿临到跟前，杨悦侧身避在一旁，看见旗牌上写着大大的“赵”字，对轿中人的身份便有了猜测。

        待到小轿走过，街上又恢复了喧闹。杨悦正准备抬腿往前，听到路边的酒店中传来清脆的声音“靖哥哥，你是顿顿牛肉羊肝吃不腻吗？到了中都，我们也尝一尝这里的风俗佳肴，别老跟牛过不去。”杨悦眼睛一亮，侧头透过酒店临街的窗户，只见临窗的桌子边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那男子头戴毡帽，身着一件黑貂皮的袄子，听了那女声，憨厚的脸上，浓眉皱起愁容，面色发苦：“蓉儿，我身上银两不多了。”那背对窗口的女子，头发上束一条金带，一身白衣。到了此时，杨悦焉能不知少女是谁？

        他掉头走进酒店，径直向那桌走去，朗声道：“银两之事不须小兄弟操心，只要你将我这妹子照应妥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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