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2 / 2)
        豺是花宾用于看家护院的大规模犬科动物，颜色鲜亮艳丽，体态均匀，不惧寒暑。作为蒋氏的护院队，它们与花宾走得很近。因为恃宠而骄的缘故，它们本身也有足够的实力，因而在日常生活中与老虎分庭抗礼，又时常骚扰大象。

        毕竟是嗜血的野生动物，改不掉骨子里惹是生非的本性。

        樊氏对于花宾复杂的印象也五味杂陈。在婚宴上，花宾不饮酒、不抽烟，用餐姿势端正文雅，谈吐温和，语气温润，一身的书卷气；而餐后，他又迫不及待去照顾狼虫虎豹，犹如丛林泰山。不可否认，花宾的这种做法铸就了豺狼虎豹日后对他的绝对忠诚，助纣为虐，肆意妄为；同时，也让他淡泊了与妻子的感情。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敢情。

        这对樊氏而言是不公平的，“我嫁给了一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男人。我不必怀疑他的忠实——因为就算你把貂蝉、西施一并送给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如果你纠缠于他，他会先拒绝，而倘若你企图死缠烂打，就会有护主的老虎来拿你。”樊氏这样苦笑道。但是封建礼教迫使她压制自己的性情，一心一意为夫家服务，她甘愿给花宾做尽心尽职的大姐姐，替他料理诸事。

        接下来的一年中，花宾的知识面愈发广泛，他不再拘谨于动物学和，转而如饥似渴吞食着资本论与**的论调以及革命推动社会变迁的发展规律。同时，历史大事接踵而至——袁世凯死了。他没有像有志青年那样变得热血沸腾，截然相反，他变得担心。蒋花宾并不期盼着革命。他的宗族推翻了清政府，窃取下这万贯家财，荣华富贵，如今的革命浪潮就是要推翻他所得到的这一切。中国的局势再次风起云涌，军阀割据，暗流涌动；袁世凯在唾骂声中离世，**顷刻间分崩离析。冯国璋、段祺瑞争夺富庶江南，张作霖坐拥关外，三大派系虎踞中原。花宾倒是希望这种态势维持至永恒。即便政局黑暗，也好过革命洗牌变幻。

        因为要照料数量庞大的兽群，花宾无法外出求学。他只能购买书籍在家中自己研读。不识字的樊氏给他端茶送水，日复一日，毫无怨言，让这位日夜与豺狼厮守的文人也感受到了些许来自同类的温暖。

        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蒋花宾认为，要在这样的社会动荡之中抱住家产田地，没有武装就是痴人说梦。而蒋家那些家丁他根本看不上分毫。花宾决意钻研出另一条路。“尽管历史已经证明了尖牙利爪不是刀枪剑戟的对手，虎豹豺狼远不及士农工商；但是，奇兵与宗教是动物的两大武器。如今，冷兵器已经是强弩之末，驰骋草原的骑兵也已经难以猖獗嚣张。豺狼虎豹无法与军队较量，但是平民在猛兽面前会相当苍白无力。虽然这么做也许会遭人唾骂，但是这是非常值得一试的领域。同时，诸多猛兽是民间宗教的重要组成部分，只要使用得当，完全有可能激起小民百姓心中的奴性并且营造迷信的气氛，进而统治他们。”花宾这样讲到，对着根本听不懂的父母。某些军事家可能会笑话花宾是纸上谈兵，花宾的话也许理论上可行，但从古至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将猛兽运用地得心应手。

        而花宾也许就是千古第一人。

        蒋花宾不再只是与猛兽玩闹，也不再训练他们如何迎合、表演，而是训练他们排兵布阵、撕咬抓挠。按说，猎杀是食肉动物骨子里的本领，狮子很简单就能学会如何咬住瞪羚的喉咙令其窒息而亡。但花宾要的远远不止于此。每一只猛兽都是优秀的猎手，但花宾希望它们从猎手蜕变为杀手。强健凶狠如狮、虎，也会挑选老弱病残下手，花宾保留了这一特性，因而铸就了他后来欺压百姓时的欺软怕硬；同时，花宾要求它们在与势均力敌的对手拼杀时要同样勇猛。这一点在雄性动物身上很好实现，由于雄性激素赋予了它们好斗的性情和更顽强的战斗意志，无须花宾催促，它们自己就能够为了食物和地位大打出手，磨练猎杀技巧。但雌性动物相比之下就要逊色许多，需要花宾以食物或抚摸的奖赏去刺激、引诱。花宾多次尝试仍然收效甚微，除斑鬣狗、鲨鱼、猛禽、蟒蚺等雌性强于雄性的物种外，他很难让雌性动物像雄性那样蛮横、残忍、好斗。自此，花宾更依赖于大自然赋予动物的野性，而不是他暂时徒劳的人为训练。

        同时，为了节省开销，花宾没有经过父母便开始擅自辞退了些许长工——花宾认为猛兽有能力替代他们。他打造了这样一个梦幻王国：雕饲鸡，豺喂鹅，狼牧羊，虎放牛，野象犁地，山猪耕田，猴播种，猿收割，自给自足。尽管这些训练耗费了他两年的精力与时间，他也仅仅只让几十只动物能够上任工作，只能替代掉极小一部分长工。要让所有的动物都明白如何干活，是一件浩大的工程，蒋花宾心有余而力不足。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发出了许多警告——他本就是体质较差的文人，加之操劳过度，疾病接踵而至。胸闷、头晕，眼前时而失去光亮，都是常有的事。樊氏的劝说无济于事，花宾全身心投入了他的豺狼工程中，他用惊人的毅力硬生生供养起了数百只大型动物的日常开销，还能够负担家中的柴米油盐。

        只是，花宾一直没有时机测试他的训练究竟有无成效。他尚且不能知晓他所坚信的“以奇兵制同道，以豺狼御刀枪”的方法到底是否可行。

        同时，徐伦祥瞧出了端倪。他很快发现蒋家协助他推翻了原先的剥削者的结果却是他们成为了新的剥削者。尽管徐伦祥早已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后果，但他仍然惊讶于剥削制度的顽固以及蒋家人是那样的“尽心值守”。革命的意义变得虚无缥缈，清廷垮台，地主豪强劣绅匪寇却依旧存在，根深蒂固，雷打不动，极难消除。中国小民百姓内心的奴性也还在作祟，满人被驱逐，他们却仍然像跪拜满清皇帝那样诚惶诚恐地面对富人。社会制度仍旧是那样的腐朽，一成不变，不过是换了一拨人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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