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老母心
        眼见春梅被吓得不轻，绣花娘子心疼起小女儿来：“你和她说这些下作事干什么，莫吓唬她了。”绣花娘子过去推了推红玉，拉过春梅道：“四丫，有娘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可人一辈子长着呢，你自己也要争气。”

        春梅抽抽噎噎应了：“娘，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绣花娘子又道：“以后如有事，或听到什么话头你有疑惑的，尽来找娘或你姐姐，方才娘的脾气也是急了，可千万要记得避着人，莫再这样直通通的说出来。你在太太院子里，固然是好地方了，然而人多口杂，备不住就有个下毒手的。你差事要勤勉，为人要老实，大丫鬟使唤千万莫顶嘴不肯，再一个，那春明是头一个眼大心空的，远着她就是。**之间，若人家对你亲热，你也热络些，只万万不可多嘴，他们说话你听着就是了。”

        看绣花娘子说得没完没了，红玉就接过话头：“娘，四丫也出来半天了。我送她回去吧，已是误了饭点，娘也用些饭歇息下。”

        绣花娘子这才想起早该用饭了，赶着问红玉：“你必也没吃吧，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张罗着让去厨房要饭过来。小丫头远远跑来回到：“厨房送来的已经凉了，刚着人送回去没送来呢。”

        “我回去吃，四丫也让她回去吃吧。”红玉拉起春梅：“不然人猜着她在这里吃好的，又要说闲话了。”

        绣花娘子应了，开了柜子取出两套细布中衣、几个异常精致的荷包、帕子和络子：“你们的衣服鞋袜是公中的，娘也就偷懒了。小孩子家不知珍惜，里面的衣服怕是破败了，拿去替换吧。这几个小物件，你们姐妹或自己带，或给姐妹都使得。”小姐妹各自双手接了，红玉有些不忍：“娘，您何苦这么操劳，前几日刚送了东西过来，这定是这几日赶出来的。”

        绣花娘子苦笑着：“娘也只会得这个。”

        一语说得红玉悲愤起来：“娘，您给爹养儿育女，帮着挣下偌大家业，您怎么不能干了，干甚妄自菲薄。”

        绣花娘子本要教训二女儿几句，却见二女儿眉峰锐利，脸颊通红，定定看着自己的样子，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争强好胜，不肯人后，如今形同弃妇，所有的不过是四个儿女，满肚子的话就吞了下去，出门喊小丫鬟端了几盘点心果子来，拿个食盒装了，又叫一个老妈子拿着，拉着红玉和春梅的手送到院外：“都当着差事呢，以后无事莫要过来。春梅，盒子里的果子给伙伴们分分，你那里的人都是吃过见过的，你难得过来，就是娘的一点心意吧。”

        拿盒子的粗使老妈子忍不住道：“娘子也太小心了，满府里哪个奴才没得着您的恩惠。旁的不说，没娘子照管着，俺们哪有这成套的新衣上身。”

        绣花娘子沉下脸：“你也是老糊涂，这都是太太的恩典，与我有什么相关。”

        绣花娘子天生是个美人胚子，已经近四十的人，一双剪水双瞳，仍是流光溢彩，此时皱了眉头，更是远山如黛、眼波如水，似嗔非嗔，直看得老妈子都呆了。

        然而站在绣花娘子身边的一双女儿，却分明看到阳光下的绣花娘子双眼遍布血丝，脸上长满了细细的皱纹。绣花娘子轻易不出屋子，因此肌肤胜雪，乌发如云，人人都说她保养得宜，望之仍如少女；这春日光芒却让绣花娘子失了脂粉给予的全部颜色，露出了本来面目。

        姐妹花同时感到了一阵心酸和对母亲的刻骨心疼，若不是日熬夜熬，美丽的绣花娘子又如何会憔悴到如此境地。

        红玉什么话也没说，只冲着绣花娘子点点头，就拉着春梅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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