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喝燕窝
        我猜大嫂也是来劝我的，便不待大嫂开口就道：“嫂嫂，这一向病着总让您操心了，如今已经大好。”

        大嫂摸着我的背叹息着说，姑娘身上尽是骨头了，这又是何必。你大哥固然不上进，心里是疼你的。

        我心里有些烦躁，人人都说疼我，哥嫂平日也是无微不至，可事到临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垂泪着告诉大嫂大姐和太太的话，这让我一个姑娘家如何自处呢。

        大嫂唉声叹气，天有不测风云，总归是我们女人命苦。你外家这事你大哥也帮着奔走，自家亲眷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的时辰八字也拿回来了。要我说，既是父亲亲自看中的人，想必总是好的，就嫁了吧。

        我觉着人人都以为我恋着二表哥不舍才病了，不由分辨道：“我并没有。”

        大嫂奇道，没有什么？

        我总不好开口说自己没有想着二表哥，只好低头不语。

        大嫂就落下泪来。大嫂子刚强，人前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吓得我慌了手脚，喊丫鬟送帕子进来。

        大嫂喝住了丫鬟，低声道：“姑娘是个好福气的，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半点委屈没受过的，现如今这么大的事能如何担得住呢。然而经此一遭，否极泰来，以后有更大的福气等着也未可知。”

        我心中觉得嫂子这话有些偏颇，我又享了什么福了，祖母在时，疼的是大姐、二姐，我娘对诸位姐妹是一视同仁的，姐妹间数我被教训的多。太太来了以后，我就更靠后了。如今，如今。。。。。。。我就更不如**了。

        一念至此，顿时心灰意冷。

        大嫂还在说些什么，我神游物外听不清了。直到她递了碗燕窝过来：“姑娘，吃两口吧。”这一向我都病着，厨房里的饮食又多油腻，闻着就饱了。这时真有几分饥饿，嫂子定要喂我，我喝了一口就愣了愣，难得的燕窝粥是咸的。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自小嗜甜，连喝粥都要放一大勺蜂糖才肯吃，娘总怕我吃坏了牙，让乳娘不许多给我糖吃。独独这燕窝粥我却爱吃咸的，娘在时就经常亲自熬了给我喝，她说咸的燕窝粥不容易做，放了咸盐燕窝就化了，得用上好的火腿炖成汁，慢慢添进去才好，这火腿汁有一点不干净就有怪味，我就不肯喝了。自从娘去了，我就再没喝过一口。

        大嫂的丫鬟就说，这是我们小姐亲手熬的粥。三更天就起来，每半个时辰兑点火腿汁进燕窝粥里，那火腿汁也是我们小姐熬了好几天才得的。一共才熬得几碗，除了老爷太太，就只大少爷和八小姐您这里，小少爷都没吃着呢。

        我听了很是内疚，大哥与大嫂一向不睦，大嫂总不计较。有好吃的好玩的，总先让着我们姐妹。

        大嫂就说:“这也不值什么。不过我看你病着，嘴里有点咸味开开胃才好。这燕窝又是最平肝养胃的，只是咱家从来都是吃甜的，厨房竟没人会做这个。你大哥乳娘倒会，我就自己做了试试，也是怕糟蹋了东西。”

        我心知哪里是厨房不会，不过是欺负大嫂年轻脸嫩，又是太太管家，嫌麻烦不肯做罢了。再者嫂子娘家并不宽裕，她不过只有些月例，大哥所得也有限，燕窝我家虽有，这却定是嫂嫂自己买的。她满心满意疼我，我在这里日日自怨自艾，实在对不起她。

        大嫂把碗递给红玉：“姑娘身子未大好，也不可吃得太多。以后我让人日日送来就是了。”

        红玉忙道：“那怎么使得？家里还有几两燕窝，请李妈妈来教几日便是。”

        大嫂颔首：“这也使得，她会熬好几样粥呢。”又关照我：“姑娘招呼半天也累了，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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