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听故事 (2 / 4)
        此事我问心无愧，不孝亲长，何以为人？

        谁知一月天后当地一位节妇求见于我。

        我心中纳闷，既称节妇，必定贤淑有礼，如何无故求见？还是见我这外姓男子？但因她家与我恩师有些渊源，还带着我恩师书信，不得不见。

        一见方知，原来让我做主休离的那妇人原是这节妇的遗腹女，自小宝爱非常。我心下虽为她戚戚，却也不觉自己做得不对。

        那节妇问我，可知她女儿为何骂婆婆？

        我说不知，亦不想知道。为人子女，孝敬父母，乃人伦之本。哪怕婆婆有些错怪错失，如何能当面顶撞？

        那节妇就说，这原是我的不对，没给大人说清楚。当年我两家境况相同，外子与那当家的又是莫逆之交，所以自小给两个孩儿下定。谁知外子死后，我一个妇道人家支撑不住门户，偏偏天不怜我又生得是个女儿，门下没个投奔，族里做主，为我立了一个继子。

        他家本来就嫌我女儿是个遗腹，加之立的继子不成器，家业败了十之六七，纵使勉力而为，陪嫁也不十分齐全。婆婆朝打夕骂，等闲就是不给饭吃，这也罢了，做了人家媳妇，比不得做姑娘时节娇生惯养，为娘的就是心疼，也只想她好好做人过日子，俗话说人心换人心，过个几年生了孩子，婆婆若有半点良善，也不至于苛待与她，一个女人家，相夫教子便是一辈子了。

        谁知她婆婆另有中意，别人自是不愿做小，便要发落我女儿。这事乡里无人不晓，俱可作证的。那婆婆日日摔碗打盆，激我女儿斗气。我儿皆忍耐了，后来看她十分顺从，无从下手，硬是按了个偷盗的罪名，逼着我女儿承认。孩子一时恼怒，便起来顶撞了几句，让老爷碰上了。

        我心下不安，却想不过她一面之辞，如何做得准？做娘的，哪有不为自己女儿说话的道理？只道：“夫人此言差矣。孝顺孝顺，孝者以顺为先。夫人虽是爱宠女儿，如此娇惯却是害了女儿，须知妇人之德以顺从为上，以夫为天。这以下犯上若成了风气，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那节妇还是笑着说：“老爷，我一个女人家不懂道理，不通世故，自是没有老爷出口成章。只是她一个小人家只因着家姑势利就要赔上一条性命，女人的一辈子虽算不上什么，可也毕竟是条命，人命关天，这做上人的岂不更该死？”

        我心下大怒，也顾不得她是个妇人，直斥道：“一派胡言！”命人赶了她出去。

        第二日就听闻那节妇自缢而死。我想她虽是自己愚钝，可毕竟也是一派爱女之心，又是个节妇，也就上门去吊唁，以示敬德。

        这才从邻里口中得知，这节妇青年就丧了丈夫，继子又好赌，只有一个女儿才貌双全，又是极孝顺的孩子，真真看成了命根儿。本来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婆婆有些苛刻也是常有的，既已成亲做了夫妻，夫妻也颇相得。谁料那家婆婆鬼迷心窍，她娘家富足些，又有个外甥女年纪相当，人也看她儿子年纪小小就中了秀才，很愿意亲上加亲。她为了娶这外甥女，就对着媳妇百般欺凌。节妇起先还劝着女儿忍耐则个，那婆婆偏偏变本加厉，一发厉害，日日辱骂，至于说到节妇不守妇道私生的女儿，又冤枉媳妇偷他家的东西运回娘家。这媳妇才和婆婆争辩，却又被说不孝，一时不忿，便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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