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两狼，四犬，两鬼 (3 / 3)
        “等一下，”金平向前走了第三步时，金福成突然叫住了他：“你弟弟……是不是要回来了？”

        金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恨了，他背对着金福成，微微弯腰，不让自己的表情显露出来，他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察觉出一点异样：“是。”

        “嗯，”金福成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去吧。”金平加快脚步离开。金福成看着金平将门关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的身后，地上摆着一个半人高的裂纹瓷缸转动着，瓷罐里面装着各色的油彩，一直满到罐口，它们掺杂在一起，变作七彩的漩涡。墙壁在微微颤动着，连带瓷罐上那撑伞的侍女也好似偏偏起舞，脸上带着恬静的笑。那裂瓷突然在一瞬间碎开了，它顺着裂纹碎成一块块的小瓷片，被看不见的丝线拉升至空中，化作蓝色与白色的飞蛾。油彩斜向飞出，落在后面的墙壁上，油彩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墙壁上流动着，不久就完成一幅逼真的朱州的画像。画像膨胀鼓起，五官四肢和发肤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加真实。一只干枯瘦黄的手扣住墙壁的左侧，将自己从墙上“拽”了下来，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潮湿的黑石壁组成的暗道。

        “自己的儿子想要杀你，你还这么高兴。”朱州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讥讽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金福成慢悠悠地说：“我死了，他就可以坐我这个位置，不是吗？嗯？”

        “我去看过今年的货了，”朱州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没有问题。”

        “嗯，回头交货时叫包略多派些人手。”金福成拿起一个黄油纸包，慢条斯理地将其打开，里面是三个圆圆的晶体状的紫色种子。他用他那肥硕而粗大的右手手指将那种子揉碎，黄绿色的汁液流出，染浸了他手指的皮肤。他将那三个揉碎的紫色种子连同籽粒一起塞进眼袋，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余，示意朱州坐下。

        朱州坐下，看到金福成伸过的烟袋，朱州的左手食指上多了一团黑色的火苗。于是紫色的烟雾燃起笼罩住二人，金福成咬住那玉制的烟嘴深吸了一口，一脸迷醉，呻吟出声。“关于那件事，”金福成躺了下来，后面靠着一个天鹅绒枕：“你怎么想？”“小心些总是好事。”朱州背部紧绷，双手交叉，眼神有些忧虑。“是朋友？还是故人？”金福成张开双臂，四仰八叉的躺着，眼神有些迷离了。

        朱州没有说话，他的双目却化作了金色的竖瞳。

        视线渐渐远离朱州那张干枯而瘦黄的脸，慢慢的，慢慢的远了。远到蓝色和白色的蛾子在你耳边飞舞，它们擦过一旁的烛火，边飞边燃烧着，终于在你面前变成了点点光辉后又归于沉寂。于是又远了，远到上方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原来已经是深入到那狭窄的暗道中。踉踉跄跄的下了约有七八十级光滑而坚硬的阶梯，你脚下的路渐渐平坦了，本来不断暗淡的世界突然又明亮了起来，可是相较于那温暖的烛光和火光，却是一种清冷的妖异的深紫光。再远些，你看到了光的来源了，是花，一种紫色的闪着光的花！像烟花！像火焰！那些些花无风自动，有些已经凋零的花中可以找到圆圆的，好似晶状体一样的种子。这石堡的地下竟然是空的，地下竟有一片和上面草原相比，面积丝毫不差的花田。远远地，似乎听见镣铐作响的声音，你看到几百个个影子不断地劳作着，却分不清是人还是鬼。于是你又远了，你退出这片诡异的花田。

        你慢慢地退着，又上了七八十级相似的台阶，终于你退至归途，回到了上面的世界，打开那道回来时的门，然后……

        关上了门。

        朗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阿铭已经坐在那里。两个杯子中的酒是斟满的，醇香和果香混合在屋子里，像芝麻酥饼掺进稠粥。桌上放着八道菜，四个冷盘，四个热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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