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那时弦月
  仰望夜空之月，尤其是在皓月当空的夜晚，都让人感到凄婉的美丽，这应该与心情无关吧，但我似乎更爱弦月。也许因为是弦月，遥想苍穹无限是否想到了“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感伤？在欧阳修的杨柳堆烟中，最爱还是朱淑真那千里难寻的“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或许人生路的尽头才发现一生中所爱的，仍旧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无暇记忆。

  记得在《红楼梦》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中，曹雪芹对林黛玉之死的描写尤为沉痛，特别是当林黛玉在弥留之际直声叫到：“宝玉，宝玉，你好——”，言末尽便“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令人怆然而泣下。无独有偶，在《gohthewind》中，谢尔曼的军队在攻占亚特兰大时将tara庄园当成了指挥所，斯佳丽的母亲埃伦·罗比亚尔当时身染重病无法撤离。有一天夜晚，士兵将tara庄园储存的价值十五万美元的棉花烧成了灰烬，病中的埃伦·罗比亚尔被大火惊起大呼：“菲力浦，菲力浦——”（菲力浦是埃伦·罗比亚尔少女时代的恋人，后来在一次酒吧的斗殴中去世），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而站在一旁的黑妈妈禁不住潸然泪下。

  记得十年前的正月，身染重病的伯父到了弥留之际，已经奄奄一息，我们将他放在木板搭起的架子上，心情沉重地等待他的离去。那时的伯父大脑已经不清醒，只是在机械地呼吸着，并且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碧云，碧云(碧云是伯父的青梅竹马恋人)……我上前为伯父整理寿衣时清楚地看到伯父的眼角滴下两行清泪。伯父你是否回忆起儿时曾经光脚踩过这故乡的土地？是否回忆起儿时与我父亲一起去小河沟摸鱼，回来时由于弄湿了衣服被奶奶责骂？是否想起了那年粮食短缺，奶奶不让你和我父亲多吃饭，你们偷偷把煎饼拿到被窝里吃，被奶奶抓到一阵痛打？但我想你脑海里最后闪过的一定是当年与青梅竹马的恋人一起饮清凉的泉水，一起憧憬过未来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因为当年爷爷毅然决然地反对你们来往而棒打鸳鸯，您虽然努力抗争过，但只好忍痛与恋人分手而娶了凶神恶煞般的伯母，让您一生郁郁寡欢。我用纸巾轻轻将伯父眼角的泪拭去，伯父一声长叹后溘然长逝。我点了一柱香在伯父的遗像前，以告慰伯父那充满遗憾的灵魂。

  今年的正月初四的晚上，身体一向强壮的外婆突然病倒了，我们听到消息后连忙聚集到外婆的身边时，外婆已经昏迷不醒了，大家都守在外婆的病床前，看着外婆瘦削的脸庞与渐渐衰竭的呼吸，心中无限有怅惘：外婆很小的时候就来到外公家做童养媳，太外公外婆的刁难、外公的不理解让外婆受尽的折磨。外婆的离世带走了她所有的苦难，如果人有来世，真是希望她能有别样精彩的人生。

  今夜，我静静坐在阳台上看天上的弦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在我离开这个世界时脑海里闪过的是我人生的哪一幅画面，但我想今生曾经为谁消得人憔悴，曾经为谁青梅煮酒，曾经为谁梅子雨冷，这个该有的人生应该不会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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