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兵戎淳化 (1 / 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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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兵戎淳化 (1 / 5)
        当沈紫稹听到二哥沈紫恪壮烈牺牲的消息后,顿时大哭不已,苏珊妮也跟着大哭起来,沈紫瞻劝她们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紫恪是为国家尽忠而牺牲的,是值得骄傲才对,实在要哭的话,我们明天去祭拜父母的时候再哭吧。”两人听大哥这样说,也只好止住了哭泣。

        大家经过一路的颠簸,歇了一会儿竟然都觉得累了,史伯运与侄子两人操持午饭。苏家的厨子都回乡下了,史伯运只好亲自下厨,他的侄子在一旁帮忙。

        午饭非常清淡,苏珊妮向沈紫瞻他们表示歉意地说道:“大哥,非常抱歉,家里没有准备什么,只能将就吃点。”沈紫瞻道:“没有什么,你没有让我们流浪街头、能有的吃就已经够了,哪能还挑肥拣瘦呢。”大家匆匆吃了几口饭,苏珊妮就安排大家去休息,她让沈紫稹跟她住在她的房间,沈紫瞻住在她姐姐的房间,桂叔住在一楼的一个空的房间。本来管家史伯运与侄子已经准备好要走,苏珊妮虽然再三挽留,但史伯运与侄子决心已定,最终还是离开了。

        苏珊妮看着偌大的、曾经门庭若市的、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家,心中不免有凄楚之感,好在有善解人意的沈紫稹在一旁开导,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沈紫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虽然觉得很累,却睡不着,索性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苏夫人当年在院子里种的许多的鲜花,现在都已经凋零了;曾经光鲜亮丽的院墙,墙皮都已经脱落,裸露着班驳的泥灰;中有院子里那棵亭亭如盖的刺槐,依旧挺拔耸立着;门前被些许黄叶覆盖的小石狮子,似乎还在向大家展示这座院落当年的传奇。

        到晚上的时候,沈紫瞻吃过晚饭,他与桂叔商量道:“桂叔,我想去江家证实一下,现在我不敢相信史伯运说的话。”桂叔道:“去证实一下也好,毕竟他说的太离奇了,我也不敢相信他说的,陆少疾再坏也未必坏到这种程度。我跟你去,在外面接应你。”沈紫瞻道:“不用,这么近的距离,我去去就来,你不用等我回来,累了一天了,先睡吧。”说着,他拿起礼帽就出门去了。

        沈紫瞻的突然到访,让江萧竹又是大吃一惊,因为上次沈紫瞻来去匆匆,他们没有好好地说话,这次江萧竹拉着沈紫瞻的手,久久没有放开。沈紫瞻只好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萧竹还未开口,就已经泪眼婆娑了,他抽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江家也完了。”沈紫瞻道:“江家是咱们镇上的名门,怎么会完了呢?”江萧竹道:“你不在镇上,当然不会知道。我爹去世以后,我娘就有些精神分裂,上次你来的时候,本来她已经好些了,她都能去庙里烧香许愿,可最近两个月,上海那边打得厉害,这边传言很多,我媳妇就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加上江雨竹被陆少疾抓了壮丁,我娘一下子就完全精神错乱了,现在谁也不认得了。”沈紫瞻道:“漱玉呢?”江萧竹道:“她因为被陆少疾逼亲,现在去了南京的修道院当了修女。”沈紫瞻道:“陆少疾为何要逼亲?”江萧竹道:“还不是因为陆少疾看上了她,想要强娶,我娘死活不同意,小妹也誓死不从,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嫁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去当修女。”沈紫瞻听了非常难过地说道:“现在姨娘的病情怎样?还能好转吗?”江萧竹道:“医生说只能用药控制,最好能去上海的大医院诊治,可现在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在这个战乱时期,医院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只能把她关在家里。”沈紫瞻道:“陆少疾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没有想过找他算账吗?”江萧竹道:“有什么账好算,这都是我江家的命,况且现在陆少疾一呼百应,我一个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只能给他们徒增笑料罢了。”沈紫瞻道:“什么命不命的,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全国的革命者联合起来,砸烂这个旧的社会,江家和沈家的悲剧才能不会重演,当年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就曾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你现在倒信起命来了,在我看来,命运也根本不让你信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江萧竹道:“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都懂,可我现在已经与世无争,于他们无害,他们又会拿我怎样?难道会把我大卸八块不成?”沈紫瞻道:“现在只是一个陆少疾就把淳化镇搞得乌烟瘴气的,如果日本人来了,你想想你会有怎样的下场?”江萧竹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就是不信日本人有那么坏,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能坏到哪里去?”沈紫瞻见说不动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好吧,不说这个了,镇上还有什么新闻吗?说来听听。”江萧竹道:“新闻倒是有,不过也不算什么新闻了。你还记得咱们经常去的醉香楼吗?”沈紫瞻道:“记得,那里会有什么新闻?”江萧竹道:“当然有了,那里面有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你总该有印象的吧?”沈紫瞻道:“知道,好像叫敏儿婷儿来着。”江萧竹道:“对,就那几个人。上个月的时候,陆少疾霸占了醉香楼,醉香楼的老板宋如笙和老板娘被逼上吊自杀了,陆少疾就想强占敏儿婷儿她们,其他人都顺从了,只有婷儿誓死不从,你说她本来就是妓女,为何会如此刚烈?”沈紫瞻惊讶地问道:“婷儿是妓女?她原名叫什么来着?”江萧竹道:“她大名叫柳湘婷,是醉香楼的老板娘把她买来的。”沈紫瞻叹道:“一个妓女都能如此刚烈,更何况我们呢。”江萧竹道:“你不知道,她死得多惨,因为她不从陆少疾,被陆少疾让人挖眼剖心,死无全尸不说,尸体都被野狗吞了,这样的刚烈我才不希望。”沈紫瞻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脸漠然的江萧竹,心中五味杂陈,想想婷儿那曾经亮丽的容颜,如果能有她的坟墓,他一定会去给她上一柱香。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紫瞻此时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他只得起身与江萧竹告辞。从江家出来,沈紫瞻沿着梅龙湖的岸边静静地走着,忽然看到前面过来一个打着灯笼的人,他避之不及,只得迎面撞上。那人似乎已经喝得醉熏熏的,看到沈紫瞻特意挑起灯笼往脸上看了看,惊讶地说道:“天呐,是沈家大少爷,听说您去上海发财去了,几时回来的?”沈紫瞻借着灯笼的光线仔细看了一下,认出是江家的管家江半秃,他不想跟江半秃过多的纠缠,就胡乱应付了一下准备往前走,没想到江半秃从他身后追过来继续说道:“沈少爷,听说日本人马上就要来了,你还有功夫到镇上来视察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沈紫瞻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你忙你的去吧。”江半秃道:“沈少爷,能伺候你是小人的福份……”沈紫瞻不听他说完,转身快步地离开。江半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一阵阵的冷笑。

        事实上江半秃已经看到沈紫瞻从江家出来,先是吃了一惊,他不明白沈紫瞻突然返回淳化镇是为了什么,但他直觉感到沈紫瞻回来肯定会打乱他的计划。他原想着借助陆少疾的势力抢夺江家的财产,没想到江家的财产被苏珊娜卷走了,能生钱的大部分的不动产,像水厂和电厂被陆少疾拿去了,现在江家只剩一个空壳。即便只是这一个空壳对当了大半辈子下人的他来说,也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因此他正想着如何把江家剩余的财产拿过来。在他看来,江萧竹只是一个公子哥,遇到困难只会一味的退让,没有与他正面交锋的能力,但沈紫瞻不一样,当年沈紫瞻能杀得了高英洁就证明能力不一般,如果江萧竹听了沈紫瞻的话,他所有的努力将会毁于一旦,不行,他必须想出办法来对付沈紫瞻。

        刚才几句话的吹捧没有起到作用,沈紫瞻根本没有停留,忽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如果陆少疾知道沈紫瞻回到淳化镇,以陆少疾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沈紫瞻,到那时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不管最终谁杀掉谁,对他都有极大的好处。他想到这儿,立即转身,向梅家的“梅龙府”走去。

        江半秃算盘打得噼啪响,但他却没有想到,现在的沈紫瞻已经不是当年的沈紫瞻了,就在他向“梅龙府”走去的时候,沈紫瞻正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他,等到他进入“梅龙府”后,沈紫瞻像以前一样,纵身从西边的围墙跳进了“梅龙府”,借助梅家假山花草的掩护,一路跟随江半秃来到陆少疾的房间。

        陆少疾正坐在客厅一边听一个女戏子唱戏,一边拿着茶壶喝茶,现在的他正春风得意志得意满,梅镇邦已经被他毒倒了,梅家镇长的位置已经是他的了,梅家的财产也全部落入他的手里,梅治平连个屁都不敢放,美中不足的就是梅安琪到现在都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他索性把梅安琪和梅安然一起囚禁起来。现在他以梅镇邦做要挟,让梅安然怀他的孩子,否则就杀了梅镇邦,梅安然性格虽有些泼辣,但也无可奈何。

        他在心里盘算:如果梅安然能给他生下儿子,他就把梅安然扶成正室。至于梅安琪,她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接替高英洁出任辅仁医院院长的高彦敏的助手柳川太郎看上了她,他已经把她作为“投名状”献给了柳川太郎,听说柳川太郎享受过之后,把她赏赐给了辅仁医院的男医生。为了避人耳目,他把梅安琪和梅安然都关在沈家的小楼里——当然是关在不同的房间,梅安然要给他生孩子,梅安琪要服侍辅仁医院的所有日本男医生。“你拿我当**,我就让你当婊子。”他恶狠狠又幸灾乐祸地想道。

        这时有家丁来报,说江半秃有要事求见。陆少疾本觉得身体乏累本不想见,但觉得江半秃此时前来,说不定真有要紧的事儿,就传他进来。江半秃进门见到陆少疾就跪下磕头说道:“小人这么晚来打扰镇长大人,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报告。”陆少疾看了看他说道:“起来吧,如果你喝了几杯猫尿到我这里来乱讲,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今天踏进我的门。”江半秃道:“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岂敢糊弄大人,确实是有要紧事。大人知道刚才小人在路上碰到谁了吗?”陆少疾抬腿踹了江半秃一脚道:“有屁快放。”江半秃忙道:“小人刚才在路上碰到了沈家大少爷。”陆少疾一听,眉头一紧道:“你可看清楚了?”江半秃道:“小人看得真真切切,我还跟他说了几句话呢。”陆少疾道:“日本人马上要来了,他此时回镇上想干什么?”江半秃道:“小人看到沈家大少爷,担心他对镇长不利,就赶紧过来报告大人。”陆少疾道:“就凭他能把我怎样,上次的事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回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江半秃道:“大人,会不会是您与日本人勾结被他发现了,别忘了他当年可是杀了高英洁才逃走的。”陆少疾又踹了江半秃一脚道:“混账,什么勾结,老子那是曲线救国,老蒋在上海百万人都打不赢日本人,难道不允许我们和谈救国。不过不用怕他,即便他知道也没什么,他跟日本人的账还没有算清呢,老子正好可以借他的人头送给日本人邀功。”江半秃道:“镇长大人果然高见。”陆少疾让人拿了几个大洋扔到地上道:“算你有点良心,赏给你的,滚吧。”江半秃从地上把大洋捡起来,腆着肚子去了。

        目送江半秃离开后,沈紫瞻听到黑石对陆少疾道:“少爷,那个姓沈的回来,要不要让我带几人去干掉他?”陆少疾道:“你?哼,你要是他的对手,当年就干掉他了,还能让他跑掉吗?笨蛋。”黑石道:“是,是,少爷骂的是,咱们怎么对付他?”陆少疾道:“我有个好办法。”他示意黑石靠近一点,“姓沈的对梅安琪一往情深,咱们只要放出风去,说梅安琪现在正关在沈家,不怕他不上钩,到时咱们将他们乱枪打死。”后面这句话声音太低,沈紫瞻在窗外没有听到,他靠近窗户想听听陆少疾说什么,却不小心碰到窗棱上,发出非常轻微的声音,陆少疾立即大叫一声:“不好,外面有人。”说时迟,那时快,沈紫瞻心中暗叫“不好”,他连忙纵身一跃,抓住屋檐跳上房顶,将身体贴在房顶上的小瓦片上,这样在下边的人可以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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