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兄妹重逢 (1 / 2)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沈紫恪进入笕桥航校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很快就要从航校毕业了。航校的生活是单调且枯燥的，让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想当初他负气离家出走，竭力要脱离家庭的束缚，想要独自在社会上立足。可生活真得不容易，连续的挫折让他倍受打击，可他又不愿回去向兄长低头认错。在他误打误撞考进笕桥航校之后，他才渐渐理解了兄长的良苦用心。上学期间他也曾经多次想悄悄溜回淳化镇去见苏珊妮，在梅龙湖畔徜徉，诉说他们的想思之苦，但由于军校的管理严格，他未能成行。最终他决定等他毕业后稳定下来，就向苏家求亲，到那时无论兄长什么态度，他都要跟苏珊妮成婚。

        沈紫恪在学校刻苦学习，他所在的飞行科主要学习驾驶飞机和飞行技巧以及空战的要领。航校的军事化管理极为严格，学生们每天除了宣誓效忠蒋委员长以及军事操练外，还要学习国文与英文等基础课程。尽管他以前上学时的成绩不错，可在这里大家都是掐尖的人才，显得他不再那么出类拔萃，加上学校聘请的美国军事顾问与他脑海里的战术思想有很大的不同，这些都让他极为苦恼。他经常写信给苏珊妮诉说，而苏珊妮的回信总是劝他要磨练自己的品性。经过在航校的一番学习之后，他终于完成了在航校的全部课程，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仿佛涅槃重生一样脱胎换骨了，他又向自己的理想迈进了一步。

        他们这批学生是笕桥航校成立后的第六批毕业生，学校给他们举办了非常隆重的毕业典礼。典礼由蒋委员长的夫人宋美玲女士亲自主持的，典礼上校长黄光锐热情洋溢地称赞他们是国家的栋梁，希望他们将来为保卫国家的蓝天做出贡献。典礼后，沈紫恪和他的同学们都被授予了中尉军衔，编入空军部队，负责驻守杭州笕桥机场。

        杭州笕桥机场地处杭州湾，分为两个部分：东面是军事设施区域，包括机场跑道、飞机制造厂、弹药库、机修厂等建筑；西面就是笕桥航校的教学生活区，包括运动场、办公楼、宿舍、专家别墅楼等。沈紫恪驻守笕桥机场，就是从西区搬到了东区。他们中队刚刚完成换防后，本想乘节假日一起去逛逛传说中的西湖，没想到上级的一纸调令，让他们游西湖的愿望落空了。鉴于中日关系日趋紧张，蒋委员长通过空军总指挥周至柔命令驻笕桥机场的航空大队派一个中队悄悄移驻上海虹桥机场。军令如山，接到命令，沈紫恪他们中队在队长的带领下立即飞往上海的虹桥机场待命。

        抵达虹桥机场后，中队长按上级要求将所有飞机全部移入机库，对外不能以空军航空中队自称，出入一律穿便装，因为中日当年在《淞沪停战协定》中规定，中国军队不能驻扎上海。沈紫恪与其他的队员一样，严格遵守航空中队的要求，平时不得随意外出，避免被日本间谍侦探到空军中队的消息，同时密切注意日本方面的动作，这样在紧绷的神经中，七月就过去了。

        进入八月，驻虹桥机场的空军中队紧张的情绪已经慢慢平息下来，队员们可以自由的外出了，沈紫恪知道兄长在上海的法租界，他决定找个时间去见见兄长，很想知道此时的兄长在干些什么呢？

        沈紫瞻的伤势渐轻了，但因为是内伤，几个月来心口还时不时地疼痛难忍，看来是他低估了谭平贵，没想到谭平贵的功夫远在他之上。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若不是谭平贵多心，把另一支手枪别在袜子里被自己偶然间得到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在他疼痛不能自已的时候，趁着妻子带孩子出去的空当，让肖梦寒偷偷地去买点鸦片，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伤势即将痊愈的时候，鸦片烟瘾不知不觉地根植到他的心里了。

        聪明的林浅依知道丈夫伤得不轻，也知道丈夫因为疼痛，需要吸点鸦片烟来止疼，丈夫吸鸦片烟虽然让她有些难过，但她并不点破，而且经常借口带孩子到邻居家去见见世面，给他留出吸烟的时间，她觉得当面指责他于事无补，不如等他完全康复之后，再想办法让他戒除鸦片烟瘾。

        邻居一家是从欧洲奥地利的维也纳到上海避难的犹太人，男主人戴维·霍华德和女主人索菲亚·霍华德都非常地热情好客。林浅依看得出这家犹太人在欧洲肯定具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因为他家里的吃穿用度与大街上普通的犹太人完全不一样。虽然整体上犹太人给人一种举止优雅谈吐风趣的印像，可与其他到上海来的犹太人一下船就卖家当不同，霍华德一家人的生活富足更加恬然自安，无论大街上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关心，过着与世无争的世外桃园般的生活。夫妻俩很少外出，经常在自己的家与三个孩子里讨论莫扎特或者舒伯特的钢琴曲、意大利文艺复兴时达芬奇的油画、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甚至他们对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让林浅依觉得他们一家仿佛是隐居在山林之间的田园诗人。

        林浅依每次拜访霍华德一家都会带着小礼物给孩子们，她用非常流畅的英文跟索菲亚交谈，看霍华德先生跟他的孩子们做各种的游戏，品尝索菲亚烤制的欧洲甜点。时间久了，林浅依与索菲亚相处非常愉快，她经常帮助索菲亚解决生活上的难题，索菲亚也教林浅依学习欧洲各国的风土人情。

        在沈紫瞻年轻的身体很快康复之后，林浅依就用非常严厉地语气让他戒除鸦片烟瘾，否则对他的身体会产生巨大的伤害。沈紫瞻顺从了妻子的意见，加上他的烟瘾还不是十分严重，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很快便在身体上脱离了鸦片烟的控制，但是精神上的依赖还不能完全地戒除。

        到第二年五月的时候，蒋委员长为了整合国民政府的特务力量，发布命令成立**调查**，将党务调查科编入一处，由徐恩曾为处长；将复兴社编入二处，戴笠担任处长。这样党务调查科和复兴社由竞争的关系转入合作关系，成为同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当然这次改编对沈紫瞻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称呼由原来的复兴社改称军统了。

        这天他刚到中药房就接到孙秀林转告的上峰十万火急的任务，原来是上海市长俞鸿钧发现市政府保存的五万分之一的**全部不翼而飞了，准备向南京政府移交的档案也全部都变成了白纸，俞鸿钧向蒋委员长报告说市政府里出了内奸，蒋委员长命令军统戴笠领导的二处尽快查清内奸并坚决清除。戴处长将任务层层下达给军统上海区，周区长命令法租界情报组尽快除掉市政府的内奸，查清日本在上海的兵力分布的任务可与公共租界情报组配合行动。

        接到任务后，沈紫瞻立即在中药房召集法租界情报组的同志们开会。法租界情报组书记长赵叶枫、行动队长王昌福和秦淮秋准时来到中药房，几位刚到二楼落座，还未进入正题，就听到外面警笛大作，只见巡捕房的探员们分乘两辆汽车停在中药房门口。守在门口的黎修为立即向在楼梯口的桂叔打手势，桂叔会意连忙上到二楼对沈紫瞻耳语了几句，沈紫瞻听后说道：“桂叔，即刻带领三位从后门走，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中药房，务必安全离开，楼下我去应付。”桂叔打手势让三位同志立即跟着他走。

        三位同志前脚刚撤离，法租界霞飞路巡捕房的探员们就闯进中药房，为首的程子卿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双手抱头靠墙站好，对药房里的所有人都要检查。”这时沈紫瞻从楼上下来，向程子卿拱手道：“幸会幸会，不知程探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程子卿道：“有人向总探长举报，说药房现在正非法集会，特命本探长过来调查。”沈紫瞻道：“请程探长到楼上查验一番。”程子卿道：“楼上我自然是要查的。”他跟着沈紫瞻上了二楼，发现二楼只有桂叔一人，桌子上干干净净地，连茶具都没有。沈紫瞻道：“探长请查验，地方比较小，还请探长多包涵。”说着，他将两根金条准备塞进程子卿的口袋，没成想程子卿正色拒绝道：“本探长只是奉命行事，你不要令本探长为难。”沈紫瞻只好收起金条讪笑道：“哪里哪里。”程子卿将楼上查验一番后转身下楼去了，沈紫瞻与桂叔跟着下楼。程子卿对楼下的探员挥了一下手，探员们鱼贯而出，上车离开了。沈紫瞻让桂叔清点了一下，发现损失了不少名贵的中药材和所有资金来往的帐薄明细。

        为何会突然遭到搜查？沈紫瞻脑门上拧了个大大的问号，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而且这个人必然是对中药房非常了解的，这个人会是谁呢？他把桂叔叫到楼上，仔细叮嘱道：“桂叔，今天这事估计是有人出卖咱们，向巡捕房通风报信。我觉得应该是咱们周围的人，现在没有证据不好胡乱猜测，你留心注意一下，看看谁比较反常，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否则在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始终是个祸端。”桂叔道：“我知道了，少爷，咱们身边不外乎这几个人，我会查清楚的。”

        今天的会没有开成，让沈紫瞻觉得有些恼火，他只好另行通知开会的时间，并将地点改在百乐门舞厅。因为引起了巡捕房的注意，沈紫瞻只得把时间往后拖了半个月才再次召集开会。到了约定的时间，书记长赵叶枫以及行动队长王昌福和秦淮秋到来之后，沈紫瞻特意定了一个单间，在会上布置上峰安排的任务。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因为谭平贵之死，同僚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了，只能单独安排任务。他对行动队的两位队长说道：“我负责调查市政府的内奸，王昌福同志负责调查市政府外围的日奸，秦淮秋同志负责调查日本人在上海的兵力情况。”秦淮秋道：“好的，没问题。”王昌福道：“目前有没有怀疑的人或者可靠的线索？”沈紫瞻道：“据市政府传来的消息，市政府保存的五万分之一的地图是放在机要柜的，能接触到机要柜的人大概有十几个人，能打开机要柜的只有五个人，因此需要重点调查这五个人，喏，这是五个人的名单。”他递给王昌福一张纸条，王昌福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五个人名字：孔绍鹏、齐仕杰、夏体锷、马海坤和俞至善。王昌福道：“我先调查什么人与这五个人联络，顺藤摸瓜估计能找出与他们联络的日本间谍。”沈紫瞻道：“你在外围调查，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在内部调查，详细查查这几个人的背景，看看他们的背后是否还有幕后主使，应该很快查清楚的。”王昌福点点头道：“这个应该不难。”赵叶枫最后总结说道：“现在正值国家危难之际，几位兄弟尽快查出内奸，共同为国家出一份力。”

        几个人正说着，沈紫瞻忽然打了一个哈欠，眼泪不自觉得顺着双颊滑下，秦淮秋道：“沈同志，您怎么了，觉得累了吗？”王昌福道：“沈同志估计是病了，我去找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吧。”赵叶枫道：“我知道在静安寺路上有一家有名的诊所，我送您去看看吧？”沈紫瞻道：“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按计划执行吧。”几位听沈紫瞻这样说，都面面相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好分头离开了。

        待三个人走后，沈紫瞻就觉得浑身像被千万只蚂蚁咬似的，全身奇痒无比，手却不知道往哪里抓挠，鼻子里想打个喷嚏却打不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其实他自己清楚，是自己的烟瘾犯了，只不过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犯烟瘾难受的样子，就急忙让舞厅的侍者给他送烟草进来。虽然他在生理上已经戒除了烟草的束缚，但心理上还不是一下子能离得开的。这个舞厅的侍者是一个非常机灵的人，他看到沈紫瞻衣着不凡，就在一名打扮**的舞女耳端密语了几句，让她端着装烟草的托盘去伺候沈紫瞻。看到舞女端着烟具进来，沈紫瞻就和衣躺在床塌上，哆嗦的手迫不及待地划火柴点着烟灯，那名舞女帮他装好烟丝，他对着烟灯就急促地吸起来，一大口烟下去，身体立即觉得畅快起来，刚才的症状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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