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祸起萧墙 (1 / 2)
        自从陆少疾查封了沈家盐场之后，梅镇邦对他是刮目相看，没想到与他斗了十几年的沈家，这么轻易就交出了盐场这块肥肉，这一点就让梅镇邦觉得陆少疾比梅治平强，至少陆少疾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随时能排解自己心中的忧愁。而梅治平自从结婚后，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高彦敏的身上，梅镇邦每次看到儿子鞍前马后地伺候高彦敏，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简直把梅家的脸都丢尽了，眼看这都结婚几个月了，高彦敏的肚子始终不见鼓起来，她每天早出晚归地到辅仁医院上班，也不知道她忙些什么，看来有必要让梅夫人找她谈谈。

        陆少疾对查封沈家盐场这件事也是十分得意，他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万字的报告交给梅镇邦向上级请功，负责淳化镇事务的国民政府特派员立刻颁发了委任状，委任梅镇邦为国民政府特派员驻淳化镇书记长兼淳化镇镇长，升陆少疾为淳化镇公署专员，并奖励梅镇邦和陆少疾各两万大洋，这让陆少疾有些飘飘然，他觉得富贵险中求。虽然与沈家为敌风险很大，但为了前途他豁出去了，况且他认为沈紫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天陆少疾刚刚起床，梅安琪安排佣人伺候老爷吃饭，正吃着津津有味的时候，有佣人来报：“陆专员，刚才警察局的夏启德探长在一个小时前，将去沈家药场闹事的十几个人全部抓走了。”陆少疾一听，觉得有些恼火，但他没有立刻发作，他对来人说道：“马上备车，我立刻去警察局。”说着，他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起身出门去了，梅安琪也不说话，起身目送他离开。

        来到警察局，陆少疾对警察局长钱益钧发火道：“钱局长，我之前交待过你，沈家有任何事，警察局都不能出动，今天早晨夏探长是怎么回事，竟敢抓人，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钱益钧道：“陆专员原来是为这事，我马上让夏启德过来。”说着，抓起桌上的电话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有人敲门，钱益钧说道：“进来。”开门进来的正是夏启德探长，陆少疾一见夏启德就咆哮道：“姓夏的，你干的好事，你敢抓我的人。”夏探长道：“陆专员，您请稍安勿躁，去沈家药场闹事的是你派去的人吗？你派人之前不考虑此人的能力吗？这几个人抬着空棺到沈家闹事，被沈大少爷当场拆穿，你说我如果不去，该怎么收场呢？如果闹出人命来，会牵连到钱局长，到那时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吧。”陆少疾听了一愣，脸上立即转怒为喜，连忙陪笑道：“这么说来，陆某真是有眼无珠，有劳夏探长费心了。”说着，他转身向钱益钧道：“钱局长，那十几个人能否让我带他们回去严加训诫。”钱益钧道：“钱某哪有这个权力，这个是聚众闹事，恐怕得要经过市警察局，才有可能放人。”陆少疾道：“这是当然，陆某也不能让钱局长为难，不过，幸好有夏探长及时出现而未铸成大错，稍加训诫就可以了，不必通过市警察局吧。”说着，乘夏探长不备，偷偷塞给钱益钧两根金条。钱益钧道：“鉴于这些人只是扰乱视听，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夏探长可将他稍加训诫，交给陆专员带回即可。”夏启德听到钱益钧改了口，心里暗暗骂道：这只老狐狸，但他表面上还是立正说道：“是，长官。”说完，带陆少疾去了禁闭室，夏探长让看守打开门，两人进到禁闭室，那十几个人一见到陆少疾连忙跪下道：“陆专员饶命。”陆少疾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夏探长的面不好发作，只是狠狠扇了为首的汉子一记耳光后，就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夏探长说道：“辛苦夏探长了，请兄弟们喝茶。”夏启德接过银票说道：“好说，钱局长有令，他们可以走了，如果再犯将严加惩诫。”那十几人听到夏探长说“可以走了”的时候，立刻鱼贯而出，逃也似的奔出警察局，而夏启德则冷笑地看着陆少疾十分狼狈地离开，顺手将银票交给看守并嘱咐道：“带兄弟们喝茶。”看守受宠若惊地立正说道：“多谢长官。”

        陆少疾将那十几人带回镇公署，对他们训诫一番后方才遣散。这场弄剧让他颜面扫地，本来他计划好好的，让人冒充斧头帮打伤人并砸毁场里的机器，再以受伤的人死亡为由狠狠敲诈沈家一笔钱，没想到竟然被拆穿了，这几个蠢贷还被关进了警察局。事实上他也清楚，警察局的钱局长是个墙头草，跟他并不是一条心，而且那个夏探长更是不买他的帐，他一时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办公椅上抽闷烟。过了一会儿，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串数字，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事未成，按计划行事。”电话那头说道：“明白。”就不约而同地放下电话。这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呢？其实是高彦敏，这个主意其实也是她出的，只要事情未成，在辅仁医院受伤的工人就必死无疑了，这一点还真让林浅依料到了，不过沈紫瞻却救不了那些工人。

        这高彦敏为何给陆少疾出谋划策？其实原因还是来自高英洁。高英洁的目的，只不过想借梅镇邦的手来摆平淳化镇上的大家族，于是让高彦敏嫁给梅治平，通过梅治平来操纵梅镇邦影响淳化镇上的大家族。高英洁却没有想到，梅治平只是一个绣花枕头，根本没有一点政治头脑，梅镇邦也只是一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草苞，很难达到高英洁的要求。高英洁只好在镇公署里寻找既有能力又肯合作的人，最后他选中了陆少疾，觉得这个人有很强的心机，又有不顾一切向上爬的欲望。于是他让高彦敏在暗中策划给陆少疾出主意，高彦敏安排陆少疾强暴梅安琪达到入赘梅家的目的，有意让陆少疾有朝一日取代梅镇邦成为淳化镇的镇长，包括后面查封沈家的盐场及让人到沈家闹事，都是出自高彦敏，只不过这次失了手，让高彦敏把气都撒到药场工人的头上，当晚，那十几名工人的遗体就摆在医院的冷冻间里了。

        高彦敏嫁给梅治平后，根本没有想过要给梅家生孩子，虽然梅夫人一直在催梅治平抓紧让高彦敏怀孕，但不知高彦敏给梅治平下了什么药，梅夫人的催促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甚至都说出让梅治平纳妾这样的话也无济于事，这婆媳关系处得就可想而知了。而梅镇邦毕竟也是个封建家族出身，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认识深入骨髓，因此他也站在梅夫人一边，但他又不好管儿子被窝里的事，只好装聋作哑作壁上观，一副置身世外的样子。而高彦敏虽然表面上忍气吞声，心里则不知道骂了梅夫人多少遍，她觉得如果不尽早解决掉这个老妖婆，迟早会让她坏大事。

        这几天高彦敏一直在琢磨这事，按说对她这个医生来说，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人不是难事，难的是除掉她之后，怎么让人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虽然梅夫人对她比较强势，但并不在外树敌，如果无缘无故去世，肯定会让人怀疑是家庭内部的原因，况且梅夫人的娘家势力也不一般，岂能善罢甘休，而要依她的心愿给梅家生死子是万万不能的，怎样做才好呢？

        这边高彦敏深陷矛盾之中，而陆少疾也同样心神不宁，他自从将梅安琪强娶进门之后，梅安琪对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论干什么都懒得跟他说话，每次同房他都是强行才能得手，刚开始觉得新鲜，但次数多了也就感到厌倦了，想把她赶走，心里又不舍，毕竟她是淳化镇上有名的美人，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由于梅安琪始终不顺从，他也只好与她分房睡。而这几天他与高彦敏接触之后，高彦敏那曼妙的身姿开始不停地在他眼前显现，他忽然觉得高彦敏似乎有意于他，心里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毕竟他除了家世和相貌比不上梅治平外，其余的地方比梅治平强太多，能够吸引她的目光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高彦敏给陆少疾出谋划策的用意，自然是让陆少疾充当马前卒，替她摆平她不方便出面的事，这其中肯定也包括除掉梅夫人。等梅夫人去世以后，她再给梅镇邦续弦，找一个她能控制的人，这样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踢开陆少疾单独控制梅家。

        做这些事是需要时机的，机会也只能慢慢等。高彦敏就让陆少疾先去修理沈家，这才有了陆少疾查封沈家盐场及到沈家药场闹事的风波，只是高彦敏没有想到，这一次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还让警察局的钱益钧看了大笑话，她心里大骂陆少疾找的这帮蠢猪。她给陆少疾打电话，除了真将受伤的工人杀死之外，还让陆少疾把那十几名抬棺材去沈家闹事的人全部做掉。陆少疾一听，差点惊掉下巴，高彦敏对他说道：“你如果不这样做，迟早会把我们牵连进去，到那时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况且这种成事不足的人，以后都不能再用，男人要想建功立业，不得不狠心。”陆少疾听了，脊背有些发凉，但他转念一想，无毒不丈夫，立刻找来一名心腹手下叫吕天慈的，让他秘密给那十几人下毒，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些人全部处理掉了。

        就在淳化镇上的人们为沈梅两家恭贺新婚之禧的时候，几百公里外的上海却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据《**》刊登的新闻报道，日本人在上海频繁挑起事端，日本浪人向马玉山路中国三友实业社总厂的工人义勇军投石挑衅，与工人发生互殴。日本上海公使馆助理武官田中隆吉，蓄谋在上海制造事端。指使日侨青年同志会一伙暴徒焚烧三友实业社，砍死砍伤三名中国警员，又煽动千余日侨集会游行，强烈要求日本总领事和海军陆战队出面干涉。日本总领事村井苍松向上海市长提出道歉、惩凶、赔偿、解散抗日团体四项无理要求。日本驻上海第一遣外舰队司令盐泽幸一发表恫吓性声明，以保护侨民为由加紧备战，并从日本国内向上海调兵。上海的局势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包括国民政府和日本政府的。

        进入腊月二十以后，淳化镇上的人们都忙着准备年货了，几乎没有多少普通人关注在上海发生的事件。沈紫瞻坐在药店的二楼上，看了看桌子上日历，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七，国民政府的官员们都在准备过新年了，而上海的局势却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国事与家事交织在一起，令沈紫瞻有些忧心忡忡。

        转眼已是农历的腊月二十八，这是淳化镇年前最后一个大集了，镇上已经四处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主要街道临川路上挤满了各种的小贩，卖年画的、卖粮葫芦的、卖玩具弓箭的，一直延续到了淳关路和淳溪路，四里八乡的人们摩肩擦踵，都要赶在年关之前把年货采办齐全。陆少疾也让人到镇上的店铺里买了几匹上好的锦缎，又去绍兴酒店订了上等的女儿红及腊肉熏肠等大批年货，他从外地订了几件上好的水貂皮大衣，除了给梅安琪，他还想到了梅夫人和梅安然，另外他让人到南京城里的金店里买了一个纯金的观音像放在身上，他觉得置办齐全了，才去给梅镇邦送年货。

        到了梅家，梅镇邦有事出去了，要到中午才回来，梅夫人看到陆少疾送的年货，心里非常看不上，因为这些梅家都不缺，用不着多他这一份，直到陆少疾拿出两件上好的水貂皮大衣，梅夫人脸上才有了些许高兴的颜色。陆少疾道：“娘，这两件皮衣是我专程去上海买的，黑色的是孝敬您的，请您笑纳，紫色的是给安然的。”梅夫人拿过大衣仔细看了一下说道：“确实是上等的水貂皮。”之后就不再言语了。陆少疾知道梅夫人的娘家姓安，在淳化镇北边的汤山镇上，是不逊于淳化镇上的任何一个家族的，梅夫人在娘家也是见多识广，一般的物品很难入她的法眼。陆少疾看到梅夫人脸色缓和了许多，乘机说道：“娘，大哥在家吧，我去跟大哥坐会儿。”梅夫人稍微点了点头，陆少疾便起身出去了。

        梅夫人看到陆少疾出去了，便让佣人伺候她换上那件黑色的皮衣，她在镜子前照了照，皮衣十分合体，映衬着梅夫人仍然白皙的皮肤，年近五十的她仍然风韵犹存，她照着镜子觉得皮衣的颜色太暗，就顺手把送给安然的皮衣拿过来试穿了一下，没想到紫色的皮衣看起来更加典雅别致，于是她让女佣将两件皮衣收起来，吩咐女佣另外买了一件紫色的仿皮衣给安然送去，说是陆少疾送来的。

        梅安然此时正在房间里作画，听女佣说皮衣是陆少疾送的，并没有抬头看就懒懒地说道：“搁那儿出去吧。”女佣只好将皮衣交给安然的贴身女佣玲珑，玲珑看到这件皮衣十分欣喜地对梅安然说道：“小姐，这件衣服很漂亮，您要不要试穿一下，估计很昂贵呢。”梅安然目光仍未离开自己的书画，随口说道：“送给你了，你拿出穿吧。”玲珑道：“小姐，我可不敢穿这么昂贵的衣服。”梅安然道：“送给你就收着吧，现在不敢穿等过年的时候再穿。”玲珑道：“小姐，真要送给我啊？”梅安然道：“别啰嗦了，你穿上试试吧。”玲珑将皮衣穿在身上说道：“小姐，您看怎样？”梅安然仍然没有抬头说道：“很好啊。”玲珑道：“您看看嘛？”梅安然这才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确实不错，很合身，你穿上就跟画上的电影明星似的。”玲珑高兴地说道：“这样我先收着，等哪天你要穿的时候我再还给你。”梅安然道：“你放心穿吧，我用不着。”两人正说着，梅夫人差人过来说道：“夫人让小姐下午不要出门，家里安排佣人要把所有的房间彻底打扫一遍，过了今天就不能打扫了。”梅安然道：“知道了。”

        陆少疾从客厅出来后，径直来找梅治平，他没有料到一大早梅治平却没有在家，只有高彦敏在，临近年关，她正坐在沙发上收拾一些东西，所以今天没有一早去医院上班。陆少疾推门就进去了，把高彦敏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是陆少疾，说道：“是妹夫来了，这大早晨的怎么不让佣人通报一声。”陆少疾道：“抱歉吓到嫂子了，大哥没有在家吗，他什么时候回来？”高彦敏道：“他哪有在家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兴许被哪个狐狸精给绊住了，一时半会儿不回来呢。”陆少疾道：“嫂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哥在忙他的事业也是好事，作为男人总不能天天在家陪媳妇吧。”高彦敏道：“我哪里是需要他陪，他要真忙事业也就罢了，可他忙个丧门星啊，整天就知道喝酒抽鸦片**，等他哪天抽鸦片抽死了，我反倒落个清静，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着，她拿眼睛瞟了一下陆少疾，目光带着些许迷离，这让陆少疾心里麻酥酥的，他看着眼前的高彦敏，身上穿着浅红色的旗袍，脚上着一双黑色浅跟皮鞋，在旗袍的开叉处，洁白的腿上穿着一层薄薄的丝袜，大冬天外面却没有穿大衣，估计是房间里比较暖和的原因，反倒显得柔娇妩媚。陆少疾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高彦敏，从她旗袍的开叉处一直到她的脸上，他有些神魂颠倒地说道：“嫂子严重了，我就不这样，不会放着漂亮媳妇还出去鬼混的。”高彦敏道：“像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真是不多了，没想到我这样命苦，才成婚几个月就独守空房。”说到动情处，竟然拿起腋间的白色丝巾开始拭泪。陆少疾急忙上前拉住高彦敏的手说道：“嫂子别这样，看着我挺心疼的。”高彦敏道：“你要作死啊，大白天竟然动手动脚的。”陆少疾道：“就是死在嫂子这里，我也心甘情愿。”高彦敏顺势倒在陆少疾的怀里低声说道：“梅安琪也是个美人胚子，你这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陆少疾立刻抱住高彦敏，高彦敏吃吃笑道：“你这个馋猫，也爱偷吃腥。”陆少疾道：“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说着掏出那尊纯金的观音挂在她的脖子上，一把抱起她就想往床上去。高彦敏大惊道：“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若是被发现，我俩都会被梅镇邦沉塘的。”陆少疾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只要能得到你，沉塘我也不怕。”他把高彦敏放在床上，立即扑上去，没想到扑了个空。高彦敏一个翻滚躲开他，然后起身结结实实给了陆少疾一记响亮的耳光。陆少疾被打懵了，怔怔的跪在床上，他没想到高彦敏还有如此敏捷的身手。高彦敏见状安抚他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见了漂亮姑娘就想要，要完提上裤子就走，丝毫不顾及人家的感受。从今往后，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赶快从床上下来，你哥哥就要回来了。”说着，她将陆少疾从床上拽下来，顺手将纯金观音藏到衣服里面，两人面对面刚坐到沙发上，梅治平就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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