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之十四）
令狐凤听骆越人先前的说话，之所以结果吕信仲的性命是为了杀人灭口。对于吕信仲的为人令狐凤是素有所闻的，她据此也可大致推断出孰正孰邪。当下不再犹豫，忽然推开屋门，长剑凌空刺出。可她功力和骆越人相比，差得太远，骆越人一旋身，避过花含笑的剑招，招式不变，直指令狐凤咽喉。这时令狐凤的招式已经用老，无力撤剑，似乎是在劫难逃了。

说时迟，那时快，花含笑一声长啸，如巨鸟般地隔空掠来，左臂倏探，抢在骆越人之前搂住了令狐凤的柳腰，长剑化开骆越人的招式，将令狐凤稳稳地放在一旁，又挥剑与骆越人斗在一处。令狐凤满脸绯红，她原想助花含笑一臂之力，到头来反是花含笑救了她的命，但这时也无心细想，展开闪展腾挪的功夫，和花含笑合战骆越人。

斗了一会儿，屋外人声大作，只见吕信仲的师弟俞岩领着十多个弟子直冲进来。骆越人斜眼瞥见，自百宝囊中掏出一把透骨钉照准俞岩打将过来，俞岩忙不迭地拔剑拨打。骆越人乘机几招快剑，避强击弱，冲开令狐凤的拦截，倏然跃出大开的窗户，夺路而逃。

俞岩方要挺剑追赶，花含笑忽道：“穷寇勿追。俞兄还是先看一看吕掌门的生死要紧。”俞岩何尝看不出骆越人武功在己之上，但在花含笑跟前岂甘失了颜面，故此要装模作样一番。听得花含笑的劝告，自然趁机下台。俞岩蹲下身来，在吕信仲鼻孔前探了一探，面无表情，道：“他死了。”一些平日里和吕信仲来往稍密切地弟子，闻听此言，无不大惊失色，围上来观看。

花含笑道：“俞兄，我说吕信仲是满洲鞑子的关中内应，你兀自不信。今日之事，想来你也瞧个清楚了。那个骆越人当可算作你所要的证据。我废了吕信仲的武功，较之骆越人的狠毒，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俞岩心里实是巴不得吕信仲有此下场，碍于众弟子在场，不便做得过于显眼，正色问道：“花大侠如何知道那人就是骆越人？又为何恰好在这时赶到了华山？”花含笑从容一笑，道：“骆越人人称关东丑剑客，早就做了皇太极的鹰犬。我素居关东，对这些个情况自然了如指掌。况且先前我认出他来的时候，他无意否认。至于说我因何在这时赶到了华山，也算不得凑巧。我记得那日下山时曾对你说过，‘你一定能够看到证据的’。你可能有些奇怪，其实，正是因为我在当时看到了一个蒙面人的踪影，从而肯定他和吕信仲有关的缘故。”原来花含笑在华山脚下的小镇经过多日暗中侦查，终于查探到那个蒙面人就是当日和吕信仲相互勾结的关东丑剑客骆越人。花含笑为了查到骆越人潜入关内的用心，一直暗中跟随。他原想从骆、吕二人的口中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不料那骆越人的杀机来得太快，花含笑出手迟了一步，未能保住吕信仲的性命。花含笑说罢事情的来龙去脉，续道：“吕信仲虽然死有余辜，却未免过早了一些。否则，我应该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许多还不曾得到的消息，可惜……”

华山派的弟子中有的以为花含笑在幸灾乐祸，都怒目相视，可也不便贸然出手。俞岩怫然道：“吕师兄的确有所不是，不过也及不上花大侠所说的‘死有余辜’吧？”

令狐凤一听，觉得不对劲儿，插言道：“莫非花大侠说得不对么？吕信仲和林英梓那班汉奸狼狈为奸倒还罢了，不想他自个儿也做起鞑子的鹰犬来了，真个是岂有此理！依我之见，他不但死有余辜。还要碎尸万段呢。”俞岩一见说话的人是个从未见过的少女，神色越发难看，道：“一个黄毛丫头，竟也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到底是谁？”令狐凤心下来气，道：“我还没有问过你姓甚名谁呢，你倒打听起我的来历了，分明是颠倒大小。”

俞岩这一气非同小可，就要拔出剑来，另一个五短身材的华山派弟子为了讨好，抢在俞岩之前，手中剑“劈波斩浪”，朝令狐凤分心就刺，令狐凤挥剑相迎，压住他的招式，剑尖径点他“天突”穴，那人也有两下子，手腕略抖，挣脱令狐凤的“粘”字诀，长剑又刺将过来。令狐凤并不怎样放在心上，随意挽个剑花，尚未出招，花含笑忽然纵上前来，单掌一拨一扣，夺过那人长剑，插入他的剑鞘，笑道：“兄弟，有话好说，何必动怒？”那人哭笑不得，华山派众弟子无不为花含笑的身手所慑服。

俞岩方要发作，花含笑道：“俞兄，看在这位姑娘是在下朋友的份上，不必再计较了吧？”令狐凤嘟着嘴道：“花大侠，我可没说过是你的朋友。”花含笑一愣，作声不得。但俞岩也自知难以敌过花含笑，心想若真个斗将起来，那也讨不了好去，是以也顾不得令狐凤的挑衅，不冷不热地道：“花大侠，吕师兄有了他应有的下场，你也该下山去了。”花含笑微笑着点头，对令狐凤道：“姑娘，且随我一同下山如何？”令狐凤几步抢在前边，回首笑道：“为什么不说是你随我下山呢？”花含笑无奈地一笑。

俞岩等他们离去，当下吩咐众弟子为吕信仲料理后事。吕信仲死后不久，俞岩因是他的师弟，在本门中资辈最高，理所当然被众弟子推选为华山派新任掌门人。

令狐凤下得山来，只见在那棵大树上又多了一匹红鬃马，问道：“花大侠，这是你的坐骑么？”花含笑也不回答，上前解下缰绳，道：“姑娘的轻功果然高明。”令狐凤奇道：“高明是说不上的，呀，难道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如此说来，你岂不是比我更高明？”花含笑道：“未必。不然，我怎么赶不上你呢？倘若你的内功再深湛些，就一定可听到我脚步声了。说了半天，你还未曾说出芳名呢。”令狐凤粉腮稍现红晕，道出了姓名，笑道：“花大侠的名头我从未听说过，你几时出道的？”花含笑啼笑皆非，但他站在令狐凤面前，竟是无拘无束，笑道：“看来是你孤陋寡闻了。我花含笑在东北可是响当当的角色，人称‘雪林一枝花’。不过，你不知道我也不奇怪，因为我极少来关内，中原武林听说过花含笑的人自然是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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