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之六）
        花含笑名震东北，吕信仲何尝不知，眼见得花含笑拔剑出鞘，他心下也禁不住有些忐忑。不过他自忖花含笑在三招两式之间未必制服得了自己，那时华山派众弟子听到这边厢有人拚斗，定将闻风赶来，花含笑就休想逞能了。思虑至此，吕信仲有恃无恐，冷笑道：“花大侠之言当真是奇谈怪论了，我没有听说过眼睛也可作得了证据。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儿，敢情要取我的性命么？”

        花含笑手中长剑晃了一晃，淡然道：“那可是难说。”

        吕信仲自书桌之后立起身来，抓起放在桌上的长剑，道：“华山派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花含笑弹剑笑道：“惩治你这种江湖败类难道也是撒野么？”当下剑随声出，烛光摇曳之中，长剑卷起一道碧莹莹的银光，微风飒然，向吕信仲卷将过去。吕信仲的脸在剑光反映下现出难以隐藏的惊惧来，长剑带着鲨鱼皮鞘往外一封，旋即手腕翻处，剑尖点花含笑胸侧的“期门”穴。花含笑傲然笑道：“这招却是不差！”左掌往边门一推，手中剑退而复上，攻势骤然加强，向吕信仲缠头裹脑而来。

        吕信仲适才的点穴奇招原本很高明，孰料花含笑竟在谈笑之间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并且趁势反攻，将吕信仲吓出一身冷汗，慌忙后退数步，拔剑抵挡。饶是他动作不慢，花含笑的长剑也在他的胸前衣襟上划开了一道裂痕。

        花含笑长剑越使越快，到得极处，一团剑光上下盘旋，不见人影。吕信仲做贼心虚，一看花含笑招招皆为杀手，来势非同等闲，心神先自乱了，华山剑法原是武林公认的上乘剑法，这时吕信仲使来却是破绽百出，不见些许“上乘”了。斗了六、七十招，吕信仲胸前，臂上接连中了好几剑，越发难以招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步，他一心只顾保命，不知不觉间被逼到了毫无退路的墙角。

        花含笑大喜，趁吕信仲手足无措之际，左手食中二指虚点，吕信仲负隅顽抗，回剑来斩。花含笑使的乃是虚招，眼见吕信仲挥剑斩来，左掌一撤，竟恰到好处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劈手夺了长剑。花含笑正要扬剑削下吕信仲的首级，便在此时，屋门外忽然人声大作，数十名华山弟子闻得厮杀声一齐赶了过来。接着有人震开了屋门，一个年纪与花含笑相仿的人领着十来个弟子冲进书房。那人眼看花含笑将吕信仲逼到了死角，当下箭步上前，长剑横空闪过，向花含笑凌空劈下。花含笑听他出手的力道，功夫不在吕信仲之下，心中不敢大意，左掌蓦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吕信仲的穴道，手中剑却不招架，疾刺那人丹田。

        那人似乎未尽全力，花含笑这一剑才使出一半，他已收剑后退。花含笑为防万一，又拍出一记劈空掌将他迫退数步，方才一旋身，长剑搭上吕信仲颈项，冷冷地道：“阁下若再上前，我先取出了他的性命。”吕信仲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地道：“师弟，师弟，你千万要救我！”

        原来这个带领十来个华山派弟子冲进书房的青年人乃是吕信仲的同门师弟，名叫俞岩。此人心胸狭隘，却也看不惯吕信仲平时的为人，因而常在江湖走动，极少回山。不料他昨日偶尔回山探望，今夜就遇上了花含笑。俞岩碍众弟子在旁，才和花含笑过了一招，哪里肯尽全力？这时吕信仲的性命捏在花含笑手里，俞岩不理睬吕信仲的哀求，顺理成章地作起壁上观来。余下的一帮弟子自知不是花含笑的对手，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愿白搭了性命。

        俞岩垂下长剑，道：“阁下与敝派掌门因何结上了梁子？”

        花含笑道：“就我个人而言，与吕掌门没有任何梁子。但他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因此人人皆可诛之。”

        吕信仲大急，道：“师弟，你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你救救我吧！”他在俞岩跟前一向以掌门自居，颇是强项。他早料到花含笑今夜必定寻上山来，不甘在师弟面前示弱，自以为到时俞岩自会赶来相助，也就没有吩咐众弟子事先作好迎敌的准备。然而，吕信仲绝计料不到花含笑的武功精湛至斯，竟然在俞岩赶到的同时自己也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吕信仲平日里的威风在俞岩跟前一扫而光，换上了一副摇尾乞怜地模样。

        俞岩对此视若无睹，道：“敝派掌门所做的是何错事？”

        花含笑道：“我说吕信仲是一个和满洲鞑子相互勾结的汉奸，你信是不信？”

        吕信仲和林英梓等人有来往之事，俞岩素有所闻，只不知非但如此，他还做了满清的关中内应。俞岩半信半疑，道：“阁下之言可有确凿证据？”吕信仲大叫道：“师弟，这小子血口喷人，你千万信他不得！”花含笑随手封了他的哑穴，道：“我眼下确是没有证据，但我花含笑做事从不伤及无辜。”

        俞岩素来云游江湖，也曾听过花含笑的名头，心中微微一凛，道：“花大侠之言未免令人难以信服。我不怀疑你说的是实情，可是，敝派的师兄弟不一定也不怀疑。依我之见，待花大侠寻得证据之后再来华山似乎才说得过去。”花含笑道：“但是，吕掌门是个大活人，武功不低，要是让他伺机逃跑，那该如何是好？”俞岩冷冷地道：“花大侠认为该怎生处置？”花含笑从吕信仲颈上移开长剑，笑道：“很简单，只要废了他的武功，就是他伺机逃跑，也休想再作恶。”

        吕信仲睁大惊恐万状的眼睛，吓得不敢作声。俞岩有些不快，道：“花大侠不认为如此举动，太过出格么？”花含笑摇首道：“吕掌门是鞑子的内应一事千真万确，等我寻到了证据，对他的处罚与此时一般无二，这只是迟早的事。”一面说一面伸手搭上吕信仲的琵琶骨。十来个华山派的弟子唯有干瞪眼的份儿，俞岩也是无计可施。吕信仲都吓得半死了，哪里还能言语？花含笑右掌使劲，只听一阵捏碎琵琶骨时的戛然之声，接着是吕信仲杀猪般地嚎叫，随即疼得晕死过去，屋里又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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