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进京
        第二日，可卿醒来，天才刚刚亮，外面幽静如斯，朝窗外看去，只见一人身形倒立在院中椿树下，不由吓了一跳，细看发现是白眼狼。虽然知道他身手敏捷，但是看他如此练功却是第一次。白眼狼感到身边有人，停止了倒立，拍了拍手，一脸微笑。

        可卿看他神色，只觉得今日看到的白眼狼与往日不同，少了许彷徨。她怎知道是白眼狼昨日读报后，已经对自己前生有了判断，料到自己以后可能深渊万丈，斗志反生，这练功也是为日后险情作准备。

        像往日一样，白眼狼携可卿打水，然后三人一起吃了早饭。吃完早饭，白眼狼在院中踱步沉思，最后好似下定决心，从房中拿出腰刀，依旧装入袋中，然后对二女道：“今日我需要进城办事，小倩可否相陪？”

        以前一个月蛰伏不出，昨天去了里正家赴宴，今日还要进城？二女一怔。可卿只道他需要人质，说道：“我二人鲜有分开时，你一定要人质的话，把我一并带去好了。”

        白眼狼对可卿说道：“小倩去就好，你放心，她傍晚就会平安归来。”语气虽然一点儿也不强硬，却是不容置疑。

        二女不知，白眼狼看完报纸，已经有了主意，准备进城打探。他心里盘算，虽然大宋并不知道自己的体型相貌，但自己一个青壮男子，极易引起官府探子注意，而若有女子陪同，则可能会好些。二女娇艳各有千秋，同时跟着，又太过招摇，所以，一人跟着最好。而为何选了小倩，则是他认定自己几乎就是大宋通缉要犯，潜意识里不想让可卿知晓。

        可卿以目征询小倩，见小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才说道：“也好。不过，小倩若有任何闪失，我必报于官府，你也休得再进这院门。”可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细细品来，其实带着一种好像小倩这次只要平安回来，她就愿意接纳白眼狼住进这院子一样。

        白眼狼好似浑然不觉，点头应允，于是小倩随白眼狼出门。二人出村后沿着官道向北，走出二三里路，白眼狼看到一驴拴在路旁树下，旁边坐着一名驴夫，于是用二十文租了，让小倩乘了，由驴夫牵着赶路。

        白眼狼步履矫健，驴夫也是擅走之人，这样一来就快了许多，二三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看见巍峨的南熏门，白眼狼瞄了过去，只见城楼上面上百名官兵铠甲鲜明，威风凛凛，这自然是大宋的精锐部队禁军。

        唐末以来，地方诸侯割据独大，不听号令，久而久之，藩镇反客为主颠覆皇权屡见不鲜。大宋开国的第二年，宋太祖就为此问计于千古奇相赵普，赵普献计对节度使们“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这削夺其权就是天子不再让节度使任命辖地内的官员，而是由朝廷委派。制其钱谷就是设置转运使由朝廷直接征税，不再由藩镇经手。

        除了上述的收去人事和财权，这收其精兵更是彻底的釜底抽薪。太祖自己就是靠军权才黄袍加身，自然对军伍带头犯上尤为在意。听了赵普的建议后，太祖即以充实禁军为由，令各地节度使选派自己麾下的精壮士兵入京，其本意是各地诸侯只能留下老弱病残的，这样与朝廷抗衡时，自然会处于下风而心生畏惧。

        军士是节度使们的命根子，有了军士，即使朝廷压制，但依旧可以对其不理不睬，甚至可以反客为主，制约朝廷。节度使们接到遴选精兵的通告，心知肚明，对此阳奉阴违，时常选派一些不是那么精壮的送给朝廷来糊弄。太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做绝，钦定选派标准，用木头刻成兵样发送各地，严令只有符合兵样的才可接受。

        高压敦促之下，全国精兵尽入禁军。而地方上节度使们的军队，也就是被称为厢军的，大多兵员老弱。除此之外，之后还形成定制，禁军承担着肃清边境、征讨四方的任务，为百战之师；厢军只能从事治河、屯田、递邮等杂务，常年不得知兵。

        少了实战历练，厢军更是难以与禁军抗衡。于是，节度使们偃旗息鼓，变得循规蹈矩，各项大权尽归朝廷。大宋开国以来，再没有了五代十国以来的地方反叛现象，这禁、厢之分实为一重要原因。

        城门下站着的负责检查核验的就是厢军了，见到各种车辆，如果觉得可疑，自然是要询问检查一番，以防违禁物品入京，对可疑人物，也会进行盘查。

        白眼狼还看到，几个身着青衣，挎着腰刀，背着弓箭的军士在城楼上四处走动，不时往下巡视，这恐怕就是大宋皇城司的干员了。皇城司的探员遍布于士、民、伍各类人中，这些军伍中的皇城司干员，既作为皇城司的明哨监控京城大门，又作为天子的耳目监控军队，一举两得。

        白眼狼紧紧跟着小倩，手握陆琛给的路引，装作和小倩是一对温顺守法的小夫妇一样，果然，守门士兵只是扫了一眼，未加任何阻拦。两人进了城，沿着大街继续向北，过朱雀门之后就是里城，再往里走，过汴河桥、开封府衙。

        里城之内就是皇宫内城，但见越往中心，越是繁华，街道两边尽是店家，米面行、包子铺、陶瓷店、刺绣行、酒肆等不一而足，店面都是插满来了店旗，商品琳琅满目，吆喝叫卖声声不绝。偶尔几名巡卒走过，看似是开封府的衙役，对行人视而不见，只是提醒一些店家不要侵街，将摊位摆到街上。

        小倩只见白眼狼警惕地扫视两边，对防火台尤其注意。防火台由木架搭成，两三丈到四五丈高不等，上面站着两三名军士，也许是许久没发生过大火，有些懒懒洋洋。小倩只是看着热闹，却不知白眼狼心里盘算着这防火台在紧急时就是皇城司可以启用的眼哨平台，便于俯视周边一片。

        走了约莫两刻，白眼狼带小倩到了内城旁边的右掖门外。他环顾四周，虽然依旧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来过，却感觉一丝熟悉，思忖找对了地方。小倩看他站定，好似在下定最后的决心。须臾之后，只见白眼狼继续向前，却再无犹豫。

        白眼狼又走了几十步，果然，一座如府邸一样的白色大宅院就在右前方，想起怀中的银牌，不由心跳加快。待走进这座宅院时，他指着旁边的写着益州布匹四个字的一家店对道：“你在里面等我，顺便逛逛，我去去就来。”

        把自己单独留在外面，不怕自己逃离？小倩听了，不由愕然。他进去后，自己该怎么办，趁机逃跑吗？可是能往哪里逃，就算逃了去报官，能在官府前告白眼狼什么？还有，里正陆琛和他称兄道弟，官府知道了会怎么处罚陆琛？街坊邻居们又怎么想？

        白眼狼好似对小倩的心思毫无察觉，抬腿迈进了宅院。

        这座宅院，门上一块白色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都亭西驿。这，就是西夏在大宋的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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