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 羊肠锁二关 岁寒逢三友 (2 / 2)
        这二位青年又是何人？这厢长话短叙，略表几语。当年，柳毅出山之初，奉家命游学历练，寻觅前程。出得历山，先往绛州，于闻喜裴家从学了数月。然后往南走，经太阳渡过了黄河，到陕州地界，在家中亲友处借居了一些时日。一次入山郊游，结识了打猎的两位少年英杰，一位叫做西方邺，另一位叫做景延广。这二人的父亲西方再遇、景建，俱是镇国军的军校，都是贫寒出身，乱世投军前，西方再遇是汴州的铁匠，景建则是附近崤山的猎户，二军校都是靠搏命得来的军职，彼此惺惺相惜。在镇国军中，此父辈二人手足结义。两个小子亦是拜为兄弟，二小勤练技艺，也是陕州小有名气的将二代。

        此刻见这驿外二人，都顶冠批袍，腰悬佩刀，竟然也是军中装束。见柳毅出来，展颜大喜，上前便问。知其随官长往府衙赴宴，二人齐道无妨。“同去，同去。”二人边说，边跟上队伍就走，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原来一别之后，二人果真入了军伍，景延广与柳毅同年，西方邺要小上二岁。就在今岁，杨师厚闻二子之名，征辟为府衙牙兵。只是入衙时间尚浅，轮不着二人贴身护卫，因此杨帅赴京，这二人被留下来看守府衙，如今二人的食宿，本就在府衙之内。同去同去，说的便是这个。

        三人同行，低声说些经历，不时会心一笑。说来柳毅的运势，不可说差，然则一直别扭。身为文宗后裔，书香子弟，家中长辈自然寄望他以文入仕。前两年出门游学以来，家中托了裴、阎、杨好几家官宦友人。这些诗书人家虽然对柳毅秉持礼节，但真正的帮携却落不到实处。真正给他寻了个吏位的，反而是杨沼这员武职将官。

        不仅如此，他自己个儿交的朋友，亦没几个文化人。也都是景延广、西方邺，还有洛阳王彦鹏这等游侠儿居多。除了武道师门之因，难说与他的天性没有关系。杨沼提携于他，大约也是看透此子，势必循他的旧路，以文入宦，以武晋职，所以对他结交这等人物，并无微词。

        这一晚上，众人在衙内厅堂开正宴，此三人于兵舍开小席。一番谈论，说到金山马军与回鹘骑军发起决死冲锋，千军万马纵横沙场，陕州二子俱露出向往之情。西方邺击掌道：“这才是男儿大丈夫所为，千里横行，沙场称雄！”柳毅赞同道：“当日里，我才知‘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所述之意。”又低声道：“说句不当的话，虽说金山国是叛军，但其部多是汉军，敢与两倍胡骑决战，怎么说这些个军将，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景延广亦说道：“你看这两年，咱们的马军，除了谢军使，还有谁敢与沙陀胡骑对着干。”

        三人一起摇头，景延广又道：“好端端的汉子，可惜了。”

        “也未必。”柳毅说道：“一路上，我常常想，孤城一两座，四下皆敌，是如何屹立数十年的。一定有代代相传的血性溶于其间，此乃大唐西军之魂。此番与我同行的，便有一位归义军的子弟。”遂将安平跳荡之事也说于两位兄弟听了。索、陈生死之交，颇类二人父辈，因此这二人更是感慨万分。

        西方邺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或者咱们兄弟，也能赶上一场大战？”柳毅不知何故，再问，景延广答道：“你自关内来，还不知道。我们听说杨帅回京，乃是圣上要亲征伐晋了。关内军不能动，咱们陕州军大约是要随驾出征的。”

        “竟有此事？”柳毅怅然道，带着一丝羡慕。

        “那是，十之八九，我耶耶在家都说了，肯定是要打一场大仗了，就看定在何时。”西方邺笑着说道：“待我去会会这帮沙陀人！”

        “你是斯文人，就不要与我等糙汉争功了。”明知柳毅所司，定与眼前战事无关，景延广依然撩拨挑逗于他，自是惹得柳毅击掌抱憾。

        “也罢，若真逢战事，祝你二人斩将夺旗，建功立业。甚时候独领一军，我便来投你。”举起杯来，柳毅的另一项技能发动，名曰‘灌酒’。

        “好，尽饮！”三人一齐说道。空杯朝东，寒夜迷胧。此距洛阳，已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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