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唐插画 终南浮影万年萍 (3 / 3)
        “西方无主，这西岐之运不推亦知。”孙君仿不以为意。这岐王李茂贞，自朱温禅唐之后，除了让养的一帮文人冲梁朝大喷口水之外，便是关起门修园筑台，搜敛珍馐，自娱自乐。如此不作为的下场，在二人眼里，当然是“不推亦知”。

        否了这些，正说话间，山门外又进来一人，身着一袭靛蓝道袍，头系丝巾，悠悠闲闲的走了过来。来的是如今长安城的民政二把手、大安少尹卢秉彝。现在的长安城，对朱梁而言，更多的是军事存在，是与西岐相交的疆界，所以由佑国军节度使王重师兼领大安尹，一直重军轻民，是以民政颇为荒废。卢秉彝身为少尹，也一直被搁置一边。不过他本非追求任事之人，乐的清闲，也就经常来往宗圣观、终南山，与一干仙人隐者坐而论道，与孙君仿、獐皮处士二人自是相熟。

        见是卢秉彝进来，獐皮处士笑着招手道：“少尹来得正好，你在长安消息灵便，未知夏秋以来，北方、西方可有大事发生？”

        卢秉彝踩着一地黄叶走了近来，疑道：“观主又在推演天机么？不知问的是何等大事。”

        “确有卦象难解，正好请教少尹。一来问北晋、西岐可有变故；二来问问除此二者，北方、西方可有异事传闻？”孙君仿问道。

        “要说晋岐，除了一直大动刀兵，也没旁的了。”卢秉彝答道，他也知道孙君仿道长问的，必然不是今年征战胜负之事，朱梁与晋国、岐国，从三月打到了六月，何况还在长安城周遭大战了一轮，孙道长当然不会不知。他凝神想了一想，说道：“五月时，耶律阿保机遣使者入京朝贡，乞圣人册封。不过有传言说，此子早在去年便已经对内自称契丹皇帝了。这一桩，算不算北边的大事？”

        “算得一桩。”孙君仿言说道。心中有一丝警惕，可切莫应在契丹人身上，五胡乱华实乃人世悲诞。不过若是此子去年已经称帝，却也与卦象的瓜葛不像。“还有旁的么？”他又问道。

        卢秉彝又想想，说道：“近来听闻华原贼帅温韬，聚众于嵯峨山，无视天理人伦，盗掘唐陵，这可是要遭天谴的。道长所疑，或与此有关？”孙君仿、獐皮处士固然置身世外，听到这等荒唐行径，亦是大为吃惊，然则孙君仿仍是微微摇了摇头。

        “河西原归义节度张承奉，不服王化，大约五、六月间自立为西汉金山国，还自称圣文神武白帝。此事前两日才有胡商来报，尚未验证真假。若是真的，这小儿区区两三州之地，也敢妄称天子，岂非徒惹笑柄。”说话间，面露讥讽之色。

        突然孙君仿眼皮一颤，一个念头在心间微微一转便滑了过去，又说了两句闲言，便要将这个话头化解过去。见孙君仿开始聊闲，卢秉彝便说道：“你这道士，莫要装神弄鬼消遣于我。若天机不可泄露，不说便罢，我先去上株香，再来与处士讨教棋艺。”

        待这卢秉彝去到三清殿内上香，獐皮处士这才眯起双眼，悠悠问向孙君仿：“可有所悟？”

        “修行太浅，一知半解。”孙君仿拈起拂尘，扫扫身上的落叶，吟道：“我昔化胡时，涉天靡不遥。牵天覆六合，艰难身尽婴。”

        獐皮处士闭目沉思片刻，接着吟道：“北向视玄冥，秦川荡然平。汉少杂类多，不信至真言。”

        二人相互对视，俱是哈哈一笑，孙君仿笑言道：“彗星三见，布旧除新，且放下，不问了！世间事如高山流云，聚散无常，不问了，不问了。”遂都不再往下说。收敛棋子，背身垂袖，望向山野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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