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胚
        顺梯而下的便是刘樵生父母和英子，自那群外姓人进了村子起，刘樵生父母便不出门农忙了，刘父把家里这些年打的柴皆挑到山外镇子卖了，回家时提了个大包袱，可并未打开，刘母这两日也时常闭门不出，刘樵生也不知母亲在屋子里做些什么。

        三人到了刘樵生面前，刘父刘母皆不出声，刘樵生看眼石梯，又看向双亲，笑道：“父亲，母亲今日孩儿怕是回不了家里吃饭了！”

        刘母拉起刘樵生的手，轻轻抚摸着，眼中尽是慈爱，笑着开口道：“樵生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了送来，饭不能不吃啊，别饿瘦了。”

        刘樵生看着母亲，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语终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口，母亲已年近四十了，脸上不免有些皱纹，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这几夜熬夜熬出来的还是哭过，可眼神依旧看不出半点疲惫，粗布缝制的衣裳已穿了多年了，缝缝补补便一直对父亲说：能蔽体保暖便行了，省些钱留给那孩子，他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想起种种，刘樵生不由得开口道：“母亲……”

        话未说完，刘樵生的话便被刘父打断，刘父对刘母摆手道：“把锅碗瓢盆背下来，今日去西边的荒地上架锅，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英子听了刘樵生一家对话，也意识到些什么，便对刘父开口道：“伯伯，我家里还有些鲜活的鱼虾，我去给您拿些来！”

        刘樵生看了眼英子，轻笑道：“英子，今日私塾还开课，过会儿就该去私塾了！”

        英子低头不语，倒是刘母伸手抚摸着英子的头发，轻言道：“英子先去私塾，到午时来荒地这边与樵生玩，也尝尝婶婶的手艺。”听了刘母的话，英子才抬头，转身便回家去了。

        待英子走后，刘父刘母也回了家备些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父母走后，刘樵生转头看向白衣老者，道：“村子东头的断崖少有人去，是赏日出的好去处，若你不嫌麻烦，自个儿搭个木屋，村子里大多都会帮衬些，若是想喝酒了，村子里每半月便有人家去镇子里卖些鱼柴，交代一句他们很乐意帮你带些回来。村子私塾讲课的先生是山上下来的，若有了兴趣便找他对对诗书，品茗论道。若是想吃口俗家锅，村子最高那家便是我家，可随时前去。”

        白衣老者细细听完，看向刘樵生的眼神和蔼了些，伸出一只手扶住刘樵生肩头，另一手凌空一挥，二人便消失于石梯巷口。村东崖顶，二人显出身形，白衣老者手臂自刘樵生肩头放下，整个人席地而坐，望着海面明日道：“我本是一头渡海修行的老龟，修者中也算年长些，可龟哪似人，褪去石胎我便用了少年，五千多年，修至璞玉，还不能化身人形，直至遇到福地之主，逆天而为，代仙赐名才得以修成人身，直至那日我才有了名字——玄虚，自那之后便从未出过福地，此次若非福地出了小姐这般仙缘深厚之人，我怕不会出福地。”

        刘樵生听完老龟的话，也盘膝坐下，伸了个懒腰道：“我出生那日，山上下来个仙人，帮我取了名字，大名昊来，村子里说仙人取的正名只得天地君亲师可叫，小名樵生，打樵的农夫所生。七岁那年，村里大祭，我拧着性子留下了祭龙王的青牛，本也想给青牛取个名字，青牛却道：与灵物赐名，便是逆天而为，若站不住脚，实是不可为之举。如此我便在青牛背上踏了近十年的石梯，等的便是山下来的山上人，一同登一登这参仙路。”

        只是在村东崖顶坐了片刻，那老龟又一手放在刘樵生肩头，转瞬间二人便又离了崖顶，到了西面荒地，皆还是盘膝而坐。老龟看眼前荒地，周遭皆是树木丛生，可偏偏这秃出了块，开口道：“确实适合野炊，风景不错，转头便能讲村子尽收眼底，三面皆是林木所过之风也掀不起动静，地面皆是野草，可坐可卧，尽显惬意。”话语微顿，又看向刘樵生，再言道：“你这石胚境的底子倒是深厚，少说也有十几年，可为何迟迟不往上一步，若你这一步踏出，踏上石梯怕是会容易很多。”

        刘樵生听完，耸耸肩道：“那青牛与我说过，我这石胚怕是出生那日山上来的神仙便帮我打磨过，若无人言传身教，自行琢磨，要向上一步倒是简单，可若往后选了师傅，若教的东西与我不合，怕是要出些大乱子，故而便硬修了十六年的石胚，待此次上了山上，寻那取名仙人拜了师，再做打算。”

        那老龟听完，转头看了眼村子，大多渔船以出海了，打樵的人家也上了山，便道：“那乘风破浪而去的小小渔船上载不了千斤，亦是放不下人心。而年满十六的少年却耐得住性子硬修了十六年的石胚。”话语微顿，有转头看向刘樵生，眼睛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再次开口，言语多有犀利道：“在福地迎来送往仙缘深厚之人多不胜数，可若论石胚，从未见过比你更加晶莹剔透的，日后若是破开顽石会有一块怎样的璞玉，倒是想亲眼看看啊。”

        此时，刘母背着篮子，刘父挑着担子自山路而上，老龟见二人上来便要离去，却被刘樵生叫下了：“踏上了寻仙路后便可辟谷了，本该七八天才有些饿，可终是日日吃些，如此活的才更像个俗人。不知先生有多少日子未尝尝人间烟火了？”

        老龟微楞，捋了捋花白胡子思量片刻才道：“对修者而言时间便只是个数字而已，有多少个年头我倒是记不清了，好似自我破开顽石时便未吃过东西了，少说也怕是有个三四百年了。”

        刘樵生闻言笑道：“今日便与我一家同吃吧，日后要守着村子三十年少不了的要沾染些人间烟火味，也算适应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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