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2 /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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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2 / 3)
        这首《阊门即事》可以算作一首刺诗,但又有谁不希望看到一点正能量呢?所以,对于韩翃《寒食》淡淡诗意背后的政治含义,经历过沧桑的德宗皇帝自然感慨系之。有一次制诰的职位有了空缺,德宗钦点韩翃担任。当时的江淮刺史也叫韩翃,宰相不知道圣意谁属,德宗皇帝便亲笔批复道:“‘春城无处不飞花’韩翃也。”这样的**的诗句,皇帝喜欢,千载之下的读者也不会生出半点的厌憎。诗歌的美刺如果写成这个样子,想来就连王国维本人也不会反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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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赠是诗词最重要的社会功能之一。文人之间你来我往,交游唱和,总需要由诗词来承担媒介的任务。诗词之于文士,相当于酒令之于贩夫走卒,相当于麻将之于中老年妇女。而诗词一旦承载了社交任务,也就具有了功能性的意义,而一旦具有了功能性的意义,也就与审美的超然性判然两途了。在王国维所接受的西方美学准则里,美,一定是与现实利益无关的,所以任何带有功利目的的诗词一定是卑下的、俗不可耐的、没有任何美学意义的。

        事实上,投赠类诗词是中国诗歌史上的一个大类,因为对于文人来说,尤其对于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来说,再没有比诗词更合适的社交工具了,如白居易和元稹之间你来我往的诗歌投赠早已传为文坛佳话,而那些诗歌,虽然其内容也不乏真挚动人之处,但数量简直多到令人厌烦的地步。“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饴”,如果君子之交也有什么类似于饴的物件,那一定就是诗词了。

        试举投赠诗词中肉麻的一例,南宋陆叡的《甘州·寿贾师宪》:

        满清平世界庆秋成,看看斗三钱。论从来活国,论功第一,无过丰年。办得闲民一饱,余事笑谈间。若问平戎策,微妙难传。

        玉帝要留公住,把西湖一曲,分入林园。有茶炉丹灶,更有钓鱼船。觉秋风、未曾吹着,但砌兰、长倚北堂萱。千千岁,上天将相,平地神仙。

        词题中的贾师宪即南宋最后一位奸相贾似道。周密《齐东野语》有记载说:贾似道的生日在八月八日,每年此时,全国各地都会涌来数以千计的善颂者,无数祝寿诗词纷至沓来。贾似道会将这些诗词交给专家评审,遴选出来的优秀篇什被人们辗转传抄,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其实又哪里有什么好作品呢,都是一些谄词呓语而已。

        陆叡的这首《甘州》就曾经被贾似道的评审团选为头魁。平心而论,这首词的写作技法真的有点高明,只寥寥几句便从政务、军功、修养、孝道诸方面将贾似道捧了一个面面俱到。要知道这种马屁文章,很多人都是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不得已而为之,虽然也极尽肉麻之能事,但总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调调,正如我们熟悉的郭沫若、臧克家写过的那些谀辞。文人才子倘若处心积虑地逢迎起来,真可以把谀辞写得出彩。陆叡其人,连三流的词人都算不上,在《全宋词》里也仅仅存词三首,却能够凭着这一首《甘州》在当时名动江湖,那精巧的构思与精湛的词艺,其实比敷衍了事、自我作践的逢迎更令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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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投赠的诗词里其实也不乏极上乘的作品。而投赠,哪怕是投赠行径中貌似最寡廉鲜耻的干谒,**裸地向帝王或达官显贵请求官职,也并非都来得那么猥琐。

        时代风气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毛晓雯《唐诗风物志》对大唐盛世中的干谒诗有一番精彩的分析:

        大唐盛世,四海晏清。帝国一天比一天强大繁华,生活在其中的人一天比一天壮怀激烈,“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在滚烫的时代精神中,再也没有人愿意蜷缩在故纸堆里咬文嚼字。终于,初盛唐的知识分子舍弃了六朝时独善其身的做法,昂首阔步走出书斋,挽起衣袖,企图兼济天下。他们走出书斋的第一步,便是携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或是文学作品,或是国事建议——去干谒政治、文学、军事等各个领域的大人物,希冀得到赏识和提拔,“有才不肯学干谒,何用年年空读书”?

        唐代以前和以后,同样存在干谒。但是,任何一个朝代的人,都没有唐人的干谒来得骄傲和豪爽。唐代干谒者不像前代的干谒者一般扭扭捏捏,对于露骨地表达功名愿望,他们不以为耻,因为无法建功立业才是有志男儿的耻辱,所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长吁问丞相,东阁几时开”。至于什么“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那种陶渊明式的精神胜利法,在唐人中没有市场。……

        有唐一代,“自诧才华”者辈出:唐代干谒者不认为干谒是在谋求一己私利,他们认为,他们是为了避免国家流失人才,才主动跳出来振臂高呼“我是人才,我能让唐帝国发展提速,请快些重用我”。杜甫在献给韦左丞的干谒诗中就**裸地表达“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张楚的自信不输杜甫,他说“至如高班要津,听望已久,小郡偏州,常才为之”。将两位大诗人的话大致翻译成现代文,杜甫说的是“我才华出众,所以一定要做官,这样才能辅佐君王,重现尧舜时代的美好生活”,张楚说的是“我的聪明才干,必须在关键职位上发挥作用;那些小郡偏州的芝麻小官,让普通人去做吧”。干谒者之所以干谒,是因为他们笃定自己能为唐王朝添砖加瓦;如果他们有才干却不能身居要职,这是帝国的巨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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