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课：非大人物（06）
        行业协会突然安排综合大检查，大检查套着大学习，一大堆有关系没关系的表格，一长串要准备的资料，廖敏先一股脑扔给了管笑春。管笑春把通知看了几遍，公司办公室滥撒胡椒面，对行业协会的安排，没有做任何分解，而是直接下放到了各个部门。管笑春把确实与业务部有关系的分拣出来，也就两份表格，其他七十多份表格，都是泛泛的教育学习内容。领回来厚厚的两个笔记本，也是要记录各类学习内容。

        管笑春用了半天时间，把两份表格填好，然后到人才市场，找了两个刚毕业正在找工作的学生，给他们一人五百块钱，让他们负责把其余七十多张表和两个笔记本填满。两个学生用了三天时间，完成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回头管笑春就跟廖敏先汇报，说这项任务时间紧、任务重，看能不能抽调人手专门来做，另外申请一些加班费。廖敏先说，加班费不用申请，使用部门的活动费用解决，马上播出五千元的活动费，但是人手的问题，解决不了，需要管笑春自己去协调。

        管笑春拿出五百活动费，请几个要好的兄弟撮一顿。过了一个礼拜，才把表格和笔记本交给廖敏先。廖敏先组织全员签字，上报交差。当然又是全公司完成质量最高的。

        不管廖敏先安排什么活，管笑春就先接着。因为他知道，以廖敏先的能力，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手段。以前自己总以为，越有能力的人越大度，其实不然，而是对比你有能力的人而言，你所纠结的事都不叫事，你认为难上加难的事，对他们都易如反掌。有能力的人，正因为其能力往往超出了对手的想象，因为完全不在乎对手所设置的障碍和麻烦，当然有能力摆姿态。

        廖敏先没有能力，跟屁虫更没有能力。所谓跟屁虫者，领导在哪里，哪里就有他欢乐的笑声。他干的，只能是领导已经开始干的事情，也就是说，不会给领导帮上什么忙。管笑春现在根本不需要去刻意打击他们，只要不去纠正他们的错误，就足以让他们栽在自己挖的坑里翻不起身来。

        管笑春一边做出很努力很吃力的样子，应付着手边的工作，一边却经常悠闲地在公园散步，在茶室静静享受阳光和微风。

        见面次数一多，就逐渐吸引了茶室女孩的目光。没事的时候，女孩就陪他坐下来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女孩叫小叶。

        管笑春经常想，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没有满面笑容痛哭过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面对小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羞涩，就半杯茶，他可以跟小叶谈上个把小时。他谈吐自如得体，看问题很有深度，而且又没有半点轻浮的感觉，这就唤起了少女无限的好感。管笑春本来是就事论事，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突如其来的感情戏，倒是始料未及。

        没有顾客的时候，只要管笑春在，小叶就会冲一壶茶，坐下来静静听他讲故事。管笑春有点过意不去，他回请女孩到喝咖啡，打算和她说清楚，自己现在是事业的瓶颈期，恐怕没法给她任何承诺，恐怕对这份感情承担不起。到了咖啡店，小叶很兴奋，反倒让管笑春开不了口。他默认了这次感情的邂逅。有缘无缘，以后自有分晓，一切随缘吧。

        但他仍然在寻求突破的机会。毕竟以廖敏先的能力，要上是上不去的，但是以他的资格，又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下来，这是管笑春最不能接受的状态。现在没有任何火花，管笑春只能在业务上寻找亮点。

        几个回合下来，效果相当明显。公司准备在繁华闹市区建一个门面，经陈月群推荐，管笑春成为新店面负责人的第一人选。管笑春知道，廖敏先也希望他早点离开，所以当廖敏先假意挽留的时候，管笑春也假意表达了不舍和无奈。两人心照不宣，照本场戏，管笑春觉得，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自己身在其中，其实只是别人眼中一个可能忽略的角色。

        褚明山是真心祝贺他。到了火锅店，两人喝得翻江倒海，褚明山说：“我们今天是双喜临门。”管笑春问他还有什么喜事。褚明山说：“儿子考上了清华大学，我现在的面子老大了。”

        管笑春说：“那是，面子老大了。现在是你做里子，儿子做面子，等以后儿子参加工作挣钱，你就里子面子全有了。”

        褚明山说：“就是就是。但现在还得靠老子养他，光有面子顶个屁用。”

        管笑春说：“要没面子，你里子再好，给谁看啊？就你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跟大家显摆显摆。”

        褚明山说：“有什么好显摆的？做人嘛，自己高兴就好，越是高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管笑春觉得褚明山的话越来越有道理，以后到了门店，可能在一起喝酒的机会就少了。

        出了门，到处找不着电动车，管笑春怀疑自己有没有骑来。褚明山说：“废话，你拿车驮我来的。”或许是被拖走了，问了门口的保安，描述了一番，保安说看见有人鼓捣走一辆车，看样子就是他的。有用没用吧，报了警再说。

        第二天酒醒了，管笑春反而有点不踏实起来。报了警，警察不免要上门调查，那他喝酒的事就可能曝光，公司有明文规定，不许酒后驾车，虽然因为车丢了，没有实现酒后驾车，但骑车明摆着是去喝酒，如果一切正常，自然还要骑回去，所以只能算“违章未遂”。公示期刚过，纪检部门才谈了廉政话，任命文件还在系统中流转，关键时候，怎么能节外生枝。

        管笑春想打电话撤了案，但是又怕越抹越黑，酒的后劲还在，昏昏沉沉过了一天，公安局打电话来，说让他去认领失物。管笑春赶过去，果然看到自己的电动车，虽然没有证明手续，但是车上一些关键的特征，描述的一清二楚。公安局也想早点结案，采用简易办案，让办了认领手续。

        又到隔壁房间，与被抓获的小偷核对口供。其实管笑春对偷窃的过程一无所知，小偷看有机可乘，就一个劲地争辩，说自己是第一次，是“临时起意”。警察在旁边笑道：“不到一分钟就打开了锁，就你还冒充新手。还临时起意，这行业什么时候招临时工了？”

        管笑春跟小偷说：“就你这样的，还真是糟蹋了临时工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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